作者:金面佛
余秋从头看到尾,又开始追问:“其他的检查呢?比方说肺部、乳腺还有结肠ca跟血幸丸生殖细胞瘤、甲状腺肿瘤以及神经母细胞瘤都有可能会并发脑炎。”
患者的妻子并不知道这些病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晓得生病不是好事。这个大夫一来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病,她心里头害怕。
余秋安慰了她一句:“婶婶这个病跟其他病不一样,那个病伴随肿瘤反而是好事,因为把瘤子切掉以后,大爹会恢复更快,后面也不容易复发。”
朱教授苦笑:“没查,我们对这个病的认识还是太少了。”
他们先前的调查是从畸胎瘤开始的,这还是他们诊断的第一例抗NMDA受体脑炎男性患者。
余秋微笑:“以后就会好办了,有的事情来明确诊断,都是我们对这个病的认知就会越来越深。”
她还开了句玩笑,“说不定我们真能解救一半的精神病人呢。”
老头的妻子听到精神病三个字,立刻吓得不轻,一再强调:“大夫,我老头不是精神病吧?不要抓我老头去精神病院啊。”
朱教授跟她再三保证,她才心惊胆战地推着老头去拍片子做B超。
排队拍x光片的人不少,朱教授先陪着老头去做B超。老太太有点儿不自在,不愿意余秋一个大姑娘看着她家老头脱裤子,余秋只好摸着鼻子在外头等。
刚好呼吸内科郑教授的研究生陶医生正陪着人过来拍X光片,瞧见余秋,他眼睛一亮:“小秋你回来了啊?正好赶紧给我们帮忙看个病人。”
余秋茫然:“怎么了?”
陶医生头痛得很,压低声音道:“癌,目前我们考虑是癌。”
68岁的老年男性,有长期吸烟史,常年慢性支气管炎,近期因为咳嗽咳血痰入院。
原先门诊以为他是肺部感染,给予了抗感染治疗,但是患者情况并没有好转,而且后面还发起了高烧。
门诊医生看这样不行,赶紧将人收住入院。刚好省工人医院从杨树湾进了台CT机回来,陶医生给他做了一个胸部CT检查,结果显现左上肺占位,考虑癌症可能。
陶医生叹气,愁眉苦脸道:“你说吧,这报不出来我们愁。这报出来了,我们更愁。”
CT机还是余秋提醒他们呼吸内科一定要配合影像科,一早打报告才争取下来的。就跟余秋说的一样,前头积压了好几年始终没个准话,现在上级部门终于官方发文要求大家积极发展了,那需求还不得跟井喷一样。迟了一步,什么东西都别想拿到了。
毕竟医院的经费也有限,好钢只能用在刀刃上,算是先到先得。
现在报告出来了,考虑是癌症。怎么办?首选治疗方案是手术。没错,基本上所有的癌症,只要是能够接触病灶的,首选治疗手段都是切掉病变的部位。
但是一来患者年纪不小了,68岁,也快古稀了,开刀风险不小。二来肺癌可不是小手术,开胸是件大事。三来有些尴尬,这个CT机目前工人医院用了没多久,其实他们大夫心里头还是在打鼓。
毕竟虽然现在国际上有CT机,但是应用并不太广泛,目前外国人好像是用来帮助诊断脑部疾病的。像他们这样做全身检查的,似乎独此一家。
陶医生撞见了余秋,自然要拉着人问问,听听她的建议。
余秋笑了起来:“我的建议很简单,先别贸然进去手术,利用气管镜对肺内病灶进行活检,留取肺泡灌洗液进行病原学的相关检查,做个穿刺活检,明确病灶性质,可能效果更好。算了,陶哥,你带我去看一眼病人,我心里头好有点儿数。”
她近来疑难杂症见多了,实在担心这不是肺癌,而是其他诸如马尔尼菲篮状菌感染之类的罕见疾病。那到时候开进去,就尴尬了。
毕竟感染病灶没有控制的话,就直接外科治疗,很可能会造成创面感染,搞不好感染灶还会扩散,到时候情况更糟糕。
陶医生毫无疑议,立刻点头应下。他巴不得有人过来帮忙多看看病人,人多力量大,人多气势足,这样他心里头还更有点儿底。
余秋过去同朱教授打了声招呼,这个患脑炎的老头儿还要做好几项检查。她跟着陶医生看完病人之后,直接回神经科病区等朱教授回去。
陶医生则招呼做完x光检查的病人先跟着家属回病房,回头他过去找他们。他自己领着余秋去肿瘤科。
余秋吓了一跳:“你们就这样直接把人收到那儿去?那病人的心理压力肯定很大。”
陶医生无奈:“那也没办法,老头子是工程师,自己就看得懂报告,我们还特地写的英文。看到报告提示癌症可能,他就非得上肿瘤科住院。”
余秋顿时头皮发紧,这老爷子是个有主意的,沟通起来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容易分分钟就翻船。
老爷子吃过了晚饭,正坐在病房里头看书。他手里头捧着的是厚厚的原文书,余秋扫了一眼,羞愧败退,她愣是没有认出来究竟是哪国文字。
老头子像是发现了她的尴尬,居然还主动提醒:“德文,我看的是德文书,讲的是德国的职业教育。我觉得这对我们国家来说很有现实意义。我们必须得将传统的学徒模式与现代职业培训相结合。”
余秋眼前一亮,感觉老爷子很可以,很有前瞻性眼光。他们杨树湾现在采取的职业教育模式就带着点儿德国色彩,不过经过了本土化的演变。
可惜老爷子没给余秋拉拢关系的机会,听陶大夫说想请余秋帮他看看,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开刀?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如此积极要求治疗的病人也让大夫头痛,开刀,尤其是肺癌手术,当然不是件小事。
余秋取出了听诊器,笑眯眯地看着老人:“老爷子,要开刀的话,我们也得先给您好好做检查,有的放矢地开。不然的话,您看人的身体这么多奇怪,比世界上最复杂的一切都要精密,我们打开你的身体,要去开哪儿呢?要是开错地方了,我们白费了力气,您也白遭了罪。您配合一下,我再给您好好查查。”
老头儿不高兴起来:“你们不是用那个最先进的机子查过了吗?怎么现在还要查呀?”
“机器只能帮助诊断,下诊断的还是大夫自己。望闻问切,这是我们的基本功,能解决大问题的。”
余秋笑容满面,“还请您老人家配合一下,先把上身的衣服脱了吧,我给您听听肺部。”
其实做心肺听诊不过是幌子,余秋真正想要检查的是他的全身皮肤情况,假如合并皮疹的话,她还真的得考虑马尔尼菲蓝状菌感染。
毕竟抗感染治疗没效果,那是因为抗感染通常都是抗细菌,不会抗到真菌啊。
老爷子挺不高兴的,但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余秋,只得老大不乐意地脱了上身的大衣裳,却坚持不肯脱掉里面的羊毛衫。
他又不是不知道,隔着这么薄的衣服是可以做听诊的。
余秋没办法忽悠老人,只好先给他做心肺听诊,然后再想办法问仔细点儿。
老人裸露出来的皮肤倒是没有看见明显的皮损,自己跟他老伴也说他皮肤好好的,发烧前洗澡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不妥的地方。
余秋仔细作听诊,老头儿双肺呼吸音清,左下肺可闻及吸气相的湿啰音。这些并不能提示太多的东西。
她收回听诊器的时候,老人突然间皱了下眉毛。
余秋立刻警觉起来:“您老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