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话虽这样讲,麻醉医生还是跟着余秋一块儿去病床边看病人。
古先生满头大汗,疼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说不出话了,就这么瘫在床上。因为下肢麻醉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除,所以他整个人就像是钉在床上一样,就脑袋连着脖子不停地转来转去。
余秋皱着眉头询问:“你哪里疼?”
吸毒患者常常会出现腹痛的症状,这个时候不能轻易给他们止痛药物,否则会加重他们的成隐性。
古小姐焦急地指着父亲的肚子:“这儿,我爸爸这儿痛。”
旁边护士忍不住说了一句:“同志,我们给你父亲的腿开的刀,可没有在你父亲的肚子上划一刀。”
装疼痛也要选准了位置呀。小秋大夫刚刚给他们值班的医生护士做了紧急培训,那就是千万不能轻易相信吸毒病人关于疼痛的话。因为他们会想方设法骗取马飞与度冷钉,尤其是度冷钉,那是他们的最爱。
余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伸手给病人做体格检查。
为了防止病人毒隐发作的时候伤人伤己,他们给病人上的束缚带。可即便这样,余秋也害怕对方突然间爆发咬自己。
在毒隐发作的时候,病人往往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余秋的手摸上那瘦骨嶙峋的肚子,就感觉不太对劲。这人有肌紧张,按下去压痛,反跳痛都明显。她赶紧做叩诊,有移动性浊音,这一般提示腹腔内有积液。
余秋一边招呼护士去推B超机,一边自己直接做了腹腔穿刺。等看到针管里头的血时,他可以肯定了,这人存在腹腔内出血。因为正常人的血不可能在肚子里头,而是乖乖地在血管之中流淌。
旁边麻醉医生也给他测量了血压,要命,这人血压目前70/40mmHg,这已经算休克了。
B超机被飞快地推了过来,余秋自己给病人做检查。结果当真不乐观,一肚子的血,初步考虑肝破裂。看样子之前的出血被挡住了,所以刚进医院做检查的时候病人既没有表现出腹痛,B超检查也没发现问题。
现在这情况保守治疗肯定不行了,必须得立刻止血。
余秋飞快下医嘱:“立刻备血,这人要输血。血液回输机准备好,准备自体血回输。”
如果是在穿越前,一般肝脏破裂的病人绝大部分医院都不会选择自体血回输的。因为肝脏破裂通常合并有胆道系统的断裂,胆汁与血液混合,另外还得考虑胆汁内潜在混有的细菌,这样的血输入病人体内,存在不小的风险。万一发生问题,很容易造成剧烈的医患冲突。
然而事急从权,目前摆在余秋眼前的现状是,他们这个集装箱医院还没有建立起自己的血库。因为道路交通极为不方便,就是现在开着车子去最近的大医院拿血,来回也要好几个小时。
不出意外,等到那血拿回来的时候,这人肯定已经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的关键是要救命。况且真正混入血液当中的胆汁数量有限,按照余秋曾经看过的论文,肝破裂而使用自体血回输患者,术后积极预防感染,给予相应之理,大部分病人恢复情况良好。
余秋飞快下医嘱,然后跟在一旁眼泪汪汪的古小姐做交代:“哭没用,你签字,你爸爸肚子里头出血,很可能是肝脏破裂了,现在唯一救命的手段就是开刀,把血止住。但是我们不保证开进去之后,他一定能够保住性命。保住性命,我们也不能肯定他能够恢复健康。事实上,他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心里头有数。”
她叹了口气,安慰哭哭啼啼的家属,“至于医疗费用,你暂且不要为了治你父亲的病而做什么傻事。我们会先给他看病,不行的话,等你以后有工作了,再从你的工资里头扣。”
古小姐捂着脸,拼命点头。
余秋看着她,一言难尽:“我只想跟你说人生是一步错,步步错。你爸爸现在遭遇这些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说不定他可以趁机戒掉毒隐。”
摸着良心讲,余秋真不愿意开这台手术。但凡条件好点儿,她都愿意给病人做保守治疗,或者暂且观察也行。可惜这病人的状况根本由不得她,除了上台开刀别无他法。
古小姐没有拿下捂着脸的手,就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余秋也没空再跟她说什么闲话,赶紧赶去开刀了。
刚刚恢复安静的手术室这会儿又开始兵荒马乱,比前面可忙多了。
前头是骨折,说个不太好听的话,晚处理一些就是疼的厉害,基本上于性命无忧。可现在人家是失血性休克,压根不能拖。
刀一开进去,大家就感觉很不妙,肚子里头全是血。吸取血做过滤,护士忙着准备回输血液,余秋则在腹腔内做探查。脾脏是好的,肝脏表面有挫裂伤,正在往外头渗着血。可这点儿出血量不至于造成病人这样。真正往外头不停涌血的是肝肾间隙,那血就像小河淌水一般,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要命的是,他们找不到出血点。血好不容易吸干净,很快就又涌现上来,出血的口子却迟迟查找不到。
眼看着病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麻醉医生都忍不住骂了句:“狗日的。”
他真觉得这麻醉维持不下去了。要是这人在毒隐发作的话,他到底要不要给人推马飞?再给药的话,人恐怕真要死在手术台上。
“找到了,这儿。”余秋的声音像是一句“刀下留人”,拯救了整个医疗组的人。
大家伙儿集体精神振奋,原来这出血点藏的挺隐蔽,在肝右后叶形成了血肿,标准的肝破裂伤。没话说,结扎动脉,做破裂修补。
一台手术开完了,天边都显出了鱼肚白。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可即便关腹缝皮之后,大家伙儿仍然不敢松口气。谁晓得这个病人身体到底能不能撑得住?
最简单的道理,90岁的老爷爷老太太,有几个人能够耐受的了手术呀。术后估计并发症又是一堆,有的磨呢。
余秋糟心的很,要不是戴着帽子口罩,真是没办法遮住她那张臭脸。虽然医生应该对所有的病人都一视同仁,但说实在的,面对这位古先生,她真是没办法摆出笑脸来。
病人被送回病房了,手术室打扫消毒。余秋晃晃悠悠地往外头走,还没出大门呢,又听见手术床发出的咕噜噜声音。
这回不用问,瞧见躺在病床上肚子隆起,表情痛苦的女病人,余秋就晓得是急诊产科手术。
“胎心不行了。”值班医生满脸紧张,“又弱又慢。”
余秋赶紧帮忙推人进去,压低声音问值班大夫:“怎么不直接在产房啊?”
这种急诊情况下,先局麻将胎儿取出,然后再找麻醉医生过来打全麻根本不足为奇。
值班大夫满头大汗:“不配合,扭来扭去根本就不让我们碰。”
他们也顾不上再说话,赶紧将人移上手术台。术前最后一次听胎心,余秋就心里头咯噔一下,因为已经几乎听不到胎心了。
这会儿哪里还等得及再打麻醉,余秋毫不犹豫地上手直接生剖。反正现在宮缩一阵接着一阵,产妇肚子本来就疼得够呛。
饶是手术室里头好几个人帮忙压着,那痛到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的孕妇还是发出了凄厉的喊叫,拼命地挣扎。
余秋直接进腹,嘴里头喊着:“家属呢,跟家属交代,这孩子很可能不行了。让她丈夫做好思想准备。”
产科医生急得很:“没有丈夫,是她一个朋友陪她一块儿过来的。她没有结婚。”
余秋头痛得更加厉害了。这种情况真是要人命,家属不在场,问题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