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情急之下,她甚至来不及再听孩子的胎心,直接把红霞挪到了手术床上。
她现在真庆幸自己没有冒险将红霞转移去县医院。因为如果红霞在船上就子宮破裂的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宁。
妇产科的值班医生听到消息下来了,可她也不会开刀,只能抓着木质听筒去找宝宝的胎心。
然而她找不到,她只摸到了孩子的小胳膊小腿。
红霞脸色灰败,浑身湿冷,一动不动的躺在手术床上,已经没了任何反应。
搭班的老护士反而是反应最迅速的人,她将4条静脉通路全开放了,追问余秋:“全挂水吗?”
“都挂,充分补液。”余秋急着大喊,“赶紧打麻醉呀。”
卫生院没有专职的麻醉医生,既然他们不开展大手术,那么麻醉就是手术医生自己的事情。
被迫坚持充当麻醉医生的王大夫惶然不知所措:“打……打啥?”
“芬.太尼入壶,给我推进去。”余秋冲到旁边洗手,又招呼卫生院的产科医生,“立即给产妇的腹部消毒铺巾。”
这事儿不能等她来做了,红霞跟孩子的情况等不及。
事实上为了节约时间,余秋只来得及用肥皂水洗干净双上肢。
肥皂水碰到她胳膊肘的烫伤时,余秋痛得龇牙咧嘴。
如果她还在省人医,就冲着她胳膊肘上烫出的大水泡,这台手术她也不会上的。
可是现在她没得选择,她只能穿戴两件无菌手术衣并戴两副无菌手套,立即上手术台开始手术。
常规剖腹产使用的是腰硬联合麻醉,这样产妇本人是清醒的,宝宝在妈妈肚子里头也不容易窒息。
可是现在条件不允许,打硬膜外麻醉需要技术跟时间还需要红霞本人的配合。
这三个条件,他们一个都没办法满足。
只能直接上全麻,用最快的速度将孩子捞出来。
从切皮到取出胎儿,余秋最快的记录是两分半钟。
外头廖主任还在喊:“针刺麻醉,赶紧给她打针刺麻醉呀。”
余秋回过头冲着手术室外头大喊:“闭嘴,我听不到血压了。”
事实上护士已经完全量不出血压,大家肉眼可见地看着产妇的肚子又鼓出来一块。
芬太.尼刚推进去,也许都没有来得及起效,余秋的手术刀就划开了红霞的肚皮。
因为疼痛,原本已经近乎晕厥的红霞本能地开始挣扎。
余秋在红霞肚子上打了利多卡因做局麻,但局麻药起效也需要时间。
她额头上全是汗,因为麻醉药品有限,肌肉松弛效果不好,手术视野暴露的非常糟糕。
人肚子疼的时候上前硬得跟块铁板似的,何况是现在受到了手术刀的刺激。余秋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刀的。
尽管这样,当手术刀突破进腹时,汹涌而出的鲜血跟羊水还是瞬间让她看见了大屠杀时的江面,血水澎湃。
“管子,吸引管。”余秋喊出声才发现卫生院手术室根本就没有什么负压吸引器。
他们不开展大手术呀,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余秋气得大骂:“赶紧配备呀,没有这些我怎么开刀?”
单纯依靠器皿直接从肚子里头舀液体当然不可能,好在护士直接拿了剪断的输液管过来。
管子一头放在产妇的肚子当中,一头被何东胜含在嘴里头,用力一吸,然后通过虹吸效应,产妇腹中的羊水跟血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抽了出去。
红霞的子宮破了个大口子,与鲜血跟羊水一块汹涌而出的还有她的孩子。
余秋艰难地捞出了这个毫无反应的小孩,交给助产士下台处理。
2019年的医院基本上不存在所谓的保大人保小孩现象,因为大家各司其职,剖腹产终止妊娠就是既保大人又保小孩。
产科医生在台上处理大人的情况,宝宝被剖出来之后有新生儿科医生接手抢救。
可是现在,没有新生儿科医生在场,余秋只能先完成产科医生的职责,挽救产妇的生命。
现在摆在余秋面前的问题是红霞在大出血,子宮软软的,卫生院现有的所有宮缩药物用上去以后仍然没效果。
血像是完全不凝固一样,花花往外淌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手术间,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是其他情况的大出血,余秋最起码还能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利用盐水纱布过滤腹腔出血,然后回输到红霞体内。
可现在鲜血跟羊水混合在一起,这血要是流进红霞体内,万一发生羊水栓塞呢?这可是会要人命的。
事实上现在余秋就非常担心红霞会羊水栓塞,开放的静脉窦在羊水里头泡了这么久,想想都让人心惊胆战。
可是对于大出血的病人而言,能不能及时有效输到血是救命的关键。
血源紧张在2019年的基层卫生院仍然是掐着基层医生喉咙的魔爪,很多时候医生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去。他们知道怎么救病人,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血可用。
余秋喘了口粗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打肝素抗凝,用纱布过滤血,自体血回输。”
管不了羊水栓塞了,未必会羊水栓塞,羊水栓塞了也未必肯定会死。
可是她知道如果现在没有血输进红霞的血管当中,这个可怜的女人就会立刻死掉。
她身体里头的血已经快淌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