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前头教室传来人讲课的声音,何东胜目光落在黑板上的人体结构图上。
也不知道小秋大夫的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刷刷刷的就画出了人体的神经分布图。
何东胜随口回应老同学:“算了吧,你别老拿我开玩笑了,我就是个农民,不会想城里头姑娘的。”
赵志远脸上的神色微妙起来:“嗐,这都新社会了,哪有这么多讲究。你放心,我看关老师也挺喜欢你的,保不齐就想招你当女婿。
当你是兄弟才跟你说实诚话,张家条件不错,你娶了他家的独养女儿肯定不吃亏。到时候你老丈人退休了,说不定你还能顶他的职,当个国家工人呢。”
嘿,这种好事,种地的做梦都该笑醒了吧。
何东胜面色平静:“我可不敢有这么远大的志向。我做农民挺好的,自在。”他侧过脸,语气带着点儿调侃的意味,“别光说我,说说你自己,九天仙女还千般模样呢,你到底要找哪一位仙女呀?”
话题转到赵志远自己身上,他也不恼,反而美滋滋地眼睛朝前看,示意讲台上的小老师:“我看这个小秋大夫就不错,念过书有文化,跟我能志同道合。”
何东胜不动声色:“怎么着,你不追求进步了?”
当初在高中的时候,赵志远可是拼命地追求县里头一位老干部家的姑娘。如果用他的话来说,那是幸亏没追上。
因为他们还没高中毕业的时候,这位老干部就被打倒了,成了现行反格命。原本众星拱月的大小姐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后来也去大西北插队了。
按照赵志远的个性,何东胜就不信他没有调查余秋的家庭背景。
赵志远额头上毛毛虫一样的眉毛又开始上下舞动:“我这是以身作则在帮助落后分子家庭出来的子女,这叫共同进步。”
这话说的可真是叫何东胜刮目相看,真不符合赵志远的个性。
何东胜挑挑眉毛:“那你打算也去我们杨树湾插队吗?”
赵志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不得了的笑话,嘴巴咧得老大。
他一个劲儿的拍何东胜的肩膀:“哎哟,我的老何哎,像小秋大夫这样的人才,真是正是我们无产阶级事业最为需要的。你看她课上得多好啊,卫校正缺培训老师呢,刚好她可以留下来给各个公社的赤脚大夫轮流培训。”
何东胜点点头,面带微笑:“我看你想的还挺清楚的嘛,那你打算等到30岁再结婚吗?你可别忘了,小秋大夫今年才十五呢。”
赵志远惊讶不已:“要等这么久吗?18岁结婚就差不多了,撑死了只要三年啊。”
何东胜摇摇头:“小秋大夫的想法跟一般女孩子可不一样,她是要全身心投入到医学事业中去的。”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赵志远,“老赵,当你是自己人我才劝你,算了吧,你还是换个仙女考虑比较实际。”
☆、有话跟你说
吃晚饭的时候, 余秋就收到了一手最新八卦。
江湖包打听李伟明同学, 迅速搜集到了张楚茹事件的始末, 压低声音跟自己的女同学们分享:“你们知不知道她妈为什么那么恨她?”
这孩子耳朵到底是怎么长的?什么哪儿都有他。
也是,就那位关老师满世界嚷嚷的劲头, 就算他们医务人员再藏着掖着都躲不过这么位猪队友啊。
余秋瞪眼:“你今天的常用中草药中毒的病案记熟了没有啊?”
与大众普遍观念当中,所认为的中草药没有副作用十分安全的认知相反, 每年医院都会收到不少草药应用不当中毒抢救的病人。
因为中草药不是没有副作用与不良反应, 而是因为缺乏足够的临床试验以及临床应用追踪, 所以它们的不良反应上只能标注两个字,不详。
本县依山傍水, 湿气极重, 不少人有风湿性疾病, 也常年泡用药酒。外敷的情况还好, 内服那风险系数可增加了不少, 搞不好直接一顿酒下去人就嗝屁了。
李伟民讪讪:“我这不是好心收集病人的情况, 好帮助临床判断病情嘛。”
陈敏到底没有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八卦心, 开口催促道:“你有话说话。”
陈伟民是个自嗨派,给点阳光就灿烂,尤其是女同学给的阳光。
他挤眉弄眼道:“当初张楚茹不应该下乡的,她是69届的,政策允许独生子女留城,他们家都给她找好工作了,她却跟着个男人跑了。”
陈敏惊讶地瞪大眼睛:“她不是跟……”
可怜小陈大夫又被捂住了嘴,只能无辜地呜呜。
“呀, 都知道的。她跟个同学好上了,同学得去西北,她就一块儿去了。那几年她可真是孝顺儿媳妇,还把自己的毛衣拆了给准婆婆打毛衣呢。”
陈敏越发奇怪:“那后来呢?那个男同学呢?”
这回张楚茹生病开刀,就出现了何队长这一位男同学。可何队长没去西北插队呀。卫校的赵主任也留在了本县。
“男同学攀高枝了,娶了革委会主任的姑娘,直接变成了公社干部。”李伟民摇头晃脑,“听说当初张楚茹还去闹了,结果被嘲笑是自己上赶着倒贴。”
陈敏拍案而起:“这人要不要脸啊?明明是他当的陈世美,居然还有脸笑别人。真应该来个包拯,直接给他狗头铡。”
食堂里头的人全都闻声抬起头,盯着小陈大夫看。
余秋赶紧拉她坐下,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侯向群打了饭,端着搪瓷缸子跟他们拼桌,摇摇头道:“不稀罕的,这种事情,哪儿都有。”
他朝自己的同伴们眨眨眼:“我跟你们说,前儿我才听说一件事情呢。那才叫一个真正的惨烈。”
本市有一对下放的小情侣,情况有点儿像张楚茹跟她的初恋男友。不过刚好反过来,是女方必须得下放,男方可以留城。
“那小伙子长得叫一个精神,听说当年他在学校打篮球的时候,别说他们学校了,其他学校的女同学都跑过去看。”侯向群唏嘘感慨,“他家是南下干部,条件好的不得了。家里头都给他在钢铁厂找了份好工作,谁看了不眼红?”
结果小伙子不忍心恋人一个人下乡,跟着过去了。
吃苦受罪不说,有情饮水饱总是好的。可是女方先受不了了,开始动摇。
“他们那儿可不比咱们这里,苦的要死。住的是茅草棚,台风一来,屋子就直接被掀翻了。吃的是炒通菜,别说是油,就连盐都要数着粒子放。山上全是山蚂蝗,他们还得起天不亮就上山砍茅草、伐木、开荒、除草,累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