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经过老人病房门口时,恰好有人要敲门进去。
里头的警卫出来,冲对来人微微摇头,示意老人正在休息。
没想到老人却睁开了眼睛,直接招呼道:“进来吧,我已经睡好了,都睡了这么长时间,再睡下去可真是虚度光阴了。”
那人赶紧捧着一沓子文件进去。
余秋见不方便,赶紧从警卫点点头,转身回避。
她到底按耐不住满心好奇,又绕了个圈,重新回到病房贴着的墙边,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她真不欢迎这些人啊,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他呢?他们明明知道老人才开过刀。
这么大的一台手术开完刀的人,居然还得不到休息。
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吗?非得塞到他眼皮子底下,逼着他立刻处理。
哪里能这样呢?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嘛。
这会儿抓着人用个不停,人家做事的时候还要批评,现在发现没有人可以用了,那是因为被赶跑被打倒的人实在太多了。
屋子里头的人语气温和,轻言细语的说了句什么,即使窗户开着,余秋竖起了耳朵也没能听清楚。
倒是来人情绪有点儿激动,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挨批评是应该的。”
老人好像笑了起来,但是说什么,余秋照样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只看到那人出来的时候,眼睛跟鼻子都有些红。
当然,现在是冬天,叫风刮一刮也会这样。只不过病房里头暖和的很,还不至于冻红了鼻子。
余秋借着查看尿袋颜色的借口,又进去看了回老人。
老人已经摇高床坐起来,开始在小桌子上认认真真地写字。
余秋不晓得他在写什么,只忍不住劝了他一句:“您不要太劳累,写字也伤神呢。”
老人抬起眼睛,温和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大夫。”
然而这个知道也就是停留在知道的层面上,压根就没有后续的措施。
余秋离开病房的时候,他还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究竟在写些什么。
有人拎了水果过来,林斌拿了橘子出来分给余秋,压低了声音跟她讲小话:“他在写检讨呢。”
余秋大吃一惊:“写什么检讨?他都已经这样了。”
人在病榻上处理工作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批判他,这些人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给吃了。
林斌摇摇头,愁眉苦脸:“我也说不清楚,好像说外交部挨批评了,说里头的全是老爷,犯了□□投降主义错误还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得意有人提供保护伞,这种洋人的保护伞,没有人稀奇。
余秋的心陡然往下沉,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他还是没办法从奔波里头摘出去吗?
余秋不相信老人会犯什么投降主义的错误,只不过他一贯的敏锐与隐忍让他习惯于审时度势。
国际风云变幻莫测,谁不想总裁狂霸酷炫拽,可是脑补的再high,现实却惨淡而无奈。
眼下的国家必须得在美苏争霸的夹缝中求生存发展,无论国内自己口high成什么样,现实便是就是如此的残忍。你以为你能拳打美帝脚踩苏修,事实上,你什么都做不到。
当年的海湾战争,萨达姆也宣称伊拉克全民皆兵,会展开残酷的巷战,与美国决一死战。
事实上,巷战个屁,谁跟你打巷战?你想同别人决一死战,别人还嫌你不够资格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势不如人的情况下放狠话,除了让情况更加糟糕之外,于局势而言毫无裨益。
只是有的时候自尊心不允许,面子上挂不住,总归要迁怒的。
余秋轻轻的叹了口气,脑袋瓜子乱糟糟的。
林斌在旁边唉声叹气,一瓣接一瓣的橘子都没办法压下他心中的焦灼。
他对政治的兴趣主要集中在意识形态上头,当然这段时间被打击的,也没多少兴趣了。
国际风云他也关注,只不过现在获得信息的途径极为有限,他也只能报纸上说什么,就跟着附和什么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老人这封检讨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会不会影响晚上的睡眠啊?
余秋严厉地警告林斌:“你以后你不要再传话了,就是对着我,对着我们这些朋友,你也千万不要再说话。现在情况不好,况且就是情况好,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也要有严格的保密意识,什么事情都不能往外头传。”
林斌赶紧在嘴巴上做了个贴封条的动作,示意他知道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他又忍不住兴高采烈地传了消息给余秋:“没事了。”
他喜气洋洋,“真的没事了。”
余秋奇怪:“怎么回事?”
话一出口,她又立刻捂住嘴巴,“我不问你也不要说。”
林斌却眨着眼睛,意味深长:“今天来了老熟人,开刀那天来的人今天又来了。”
余秋脑袋瓜子飞快地转动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那位年轻的女士。”
林斌却傲娇起来:“我可什么都没说。”
然后他又认真地开始背书,“应当休息、节劳。不可大意。不要逞强,也不要维护,该让他们摔倒就让他们摔倒。态度要强硬,不能软弱。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无需畏惧。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自己打去。不争个你死我活,他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余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个他们是指美国跟苏联还是指国内的斗争?美苏争霸的确持续许久,要不是美国人搞出荒唐又效果斐然的星球大战计划,直接拖死了苏联,还不晓得这一场冷战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至于不要心软,大概就是指老人主动写检讨,将外交部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