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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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定是故意的
老人瞧见林斌那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模样, 哑然失笑, 颇为关切地问了句:“吓到了吧。”
小林医生兀自逞强:“没有, 我又没做坏事,我为什么要被吓到?”
这回老人笑出了声:“你就讲大话不, 今天中午,你少吃了一碗饭, 而且连肉都没吃, 就盯着面前的一盘子菜。”
林斌还在强撑:“那不是因为今天客人多, 我怕我吃多了大家不够吃嘛。”
老人笑着摇头,夸奖了一句:“很好,你不要上他们的当,给他们当传话筒。他们呀,就是欺负你年纪小, 好讲话,要你往坑里头跳呢。要传什么话, 自己不会来说呀。你看, 躺在救护车上不也能过来吗?”
何东胜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生怕老人一时间说激动了, 直接当着他的面讲出了内情。
他并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想离开这里回到杨树湾去,小秋在杨树湾等着他。他没有林斌的大无畏,他有畏惧,他心中有牵挂。
好在老人话风一转,没有再追着这件事情说下去, 而是抬眼朝林斌笑:“既然你表现很不错,那就有奖励,多一顿下午点心。”
那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已经端着一碟子玉米面窝窝头,旁边还有一小碟外婆菜。
老人笑着埋汰道:“快吃吧,省得人家要说我用赤脚大夫不给你发工资,连饭都不让你吃顿饱的。”
林斌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心满意足地夹了一筷子外婆菜放进窝窝头,然后一口咬下去,美美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他还一边嘀咕:“要是有香菇酱就好了,这个,配香菇酱吃肯定一绝。”
老人嫌弃他:“瞧你娇气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多饿几回肚子你就知道什么吃的都是好东西了。”
林斌可没那么好讲话,相当会给自己找理由:“爱吃香菇酱,怎么就成了娇气?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您应该说为什么京中就找不到杨树湾的香菇酱?只能说明物资流通不畅,没有办法充分满足口味需求。”
老人对于他的强词夺理似乎早已习惯,就由着他胡说八道下去。
玉米面窝窝头以及外婆菜显然是塞不住林斌嘴巴的。他一边吃一边开始痛斥物资流通不畅的种种麻烦,想要什么东西都困难,手里头抓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钞票都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老人倒是辩解了一句:“那是因为咱们国家生产力还跟不上,东西少啊,只能省着点儿花。”
“才不是呢。”林斌咽下了嘴里头的窝窝头,“是有的东西在有的地方放霉了没人要,其他地方想要却找不到。不信你问何东胜是不是这样。”
何东胜正坐在旁边惊心动魄,直觉告诉他,那位康老跟主席应该谈论了很严重的事情,刚才似乎有一场风波发生过。
然而此刻老人跟林斌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斗嘴。也许到了一定的级别,一定的位置,什么事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此刻被林斌点到名字,何东胜只得硬着头皮搭话:“的确如此。我们杨树湾就有一批人专门做这个事,到各个供销社,还有商店里头去打听看有什么东西是卖不出去的,再去各个工厂问情况,又有什么原料是紧缺却找不到的,给两边搭线。”
老人的目光从窝窝头转移到何东胜脸上,像是感叹了一句:“你们倒是做了个掮客呀。”
何东胜赶紧解释:“这也是印目录的时候捎带着做的。我们到处跑,晓得的消息就多一些。”
林斌吃完了一只窝窝头,还灌了口茶水,忙不迭插话:“根本原因还是出在物资流通不自由上头,嗯,就是自由,人会自己选择的。您看咱们在红星公社,供销社还有副食品店粮店里头的东西是不是都特别多?我打听了,他们每天都记账呢,看哪些东西卖的好,哪些东西没人要买的。好的东西他们就想办法从各处多进货,实在不行就自己生产。没人要的东西就少进点儿。
这样一不浪费,东西摆坏了,白糟蹋物资。第二个就是满足了广大社员同志的生活生产需求。所以红星公社才搞得红红火火呀。
不像有的国营商店,东西卖不卖得出去跟他们都没关系,摆坏了糟蹋的也是国家物资,他们不心疼。一个个脸挂的老长,谁去买点儿东西,活像是欠了他们八辈子债一样。”
老人摇头:“那可不行,好东西大家伙儿都抢。比方说棉布,所有人都想要,可是厂里头只能生产那么多,要怎么办?”
林斌不假思索:“那就扩大产量呗,棉布不够用上化纤布,棉花不够,那就多种植,不是说盐碱地里头种菜,水上种庄稼吗?像新疆那些地方光照族产棉花量高的地方,就可以多种棉花呀。”
老人但笑不语,半晌才叹了口气:“开口说一句简单真做起来可难哦。”
林斌不服气:“还没做,怎么知道做得起来做不起来。这个不能搞包办婚姻的,不然两边不能各取所需,夫妻感情肯定破裂的。”
老人像是被他缠的头痛:“你又知道了?讲得好像你有对象一样。我跟你说找对象一定要志同道合,千万不要找什么小姐,不然人家会嫌弃你是上不了台面的农民呢,过不到一块儿去。”
林斌可不吃这一套:“何队长找的还是教授家的姑娘呢?不也挺好的。你问问看余秋有没有嫌弃他?在乡下瞧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
何东胜赶紧解释:“小秋没那么讲究,她关心的就医学上的事,生活上非常凑合。当初把知青点空出来做医疗站,自己住到山洞里头去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那时候还没开窗户也没通电,成天到晚黑洞洞的,她都不挑剔。”
林斌得意洋洋,像是搞辩论,自己这边可有得力的证据。
老人笑着摇头:“年轻的时候总是什么都不是问题,等日子过久了就各有各的问题喽。”
何东胜却难得胆大,相当固执己见:“不会的,有共同的事业追求,两人总能磨合着过下去。”
老人却像是颇为惆怅:“太有事业追求,你就晓得厉害咯。”
何东胜认真道:“要是像林教授那样,一辈子奉献给医学事业,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我倒觉得人有深夜追求,有精神寄托反而不容易闹腾。”
老人还要摇头,林斌就抢着插话:“要是过不到一块儿,只能说明两个人追求的不是一件事。或者以前的追求一样,时间久了就变了呗。”
他眼睛珠子一转,一副要跟人分享小秘密的表情,“我跟你讲哦,我在医院的时候见到过一个开了直肠癌的老头。他就好惨,没儿没女的,还没抓了调查呢,就靠边站之后,他那个大家小姐出身的老婆立刻慌不迭地跟他离婚,怪没良心的。
你能讲他俩是因为生活上过不到一块儿吗?不过就是怕当丈夫的牵累了自己,所以赶紧一推三二五。
这样的人可多啦,全国好多呢,戴着右哌帽子很快就会拿到离婚证。等国家给他们平反了,先前的老婆过得不自在,又要想办法过来要求破镜重圆,有的还怀着后面丈夫的孩子,乱七八糟的一堆。”
老人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发了句话:“这不是乱套了吗?都怀了娃娃了。”
林斌眨着眼睛:“他后头的丈夫被打倒了呀,当然得去找前夫了。”
老人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雅观,扭头招呼何东胜,示意女工作人员拿东西给他:“信给你寄到岭南去了,他们又捎了过来,家书抵万金,你就好好看看吧。”
林斌立刻来了精神,不再非要跟老人叨叨什么婚姻经,事实上他自己连个对象都没有,能说出什么婚姻真谛呀。
他凑过去,嘴上调侃着要好好看看情书是怎么写的。瞧见信封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余秋才不会给何东胜写信呢。她要真能写信也就病好了。
信件是田雨写过来的。既然如此,林斌更加要看。他现在对于杨树湾充满了感情,满怀好奇,一心想要知道杨树湾的发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