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面佛
林斌却相当能拆台:“他们算什么正经赤脚医生啊,他们就是搞高端研究的。赤脚大夫就是像我这样的,你让我给你搞个推拿还差不多,你叫我去开刀搞这个什么试管婴儿,我连试管婴儿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清楚。”
老人不以为意:“我看你挺精的呀,你去学学肯定就知道了。”
“那要底子积累的。”林斌很有自知之明,坚决不肯托大,“你看宝珍天天跟在余秋身边,算是她的大徒弟了吧,就是因为底子薄,所以都跟不上趟。她那个新徒弟文化知识觉得扎实,所以新技术上手一教就能立刻掌握。”
老人敏锐的很,赶紧喊停:“你又要跟我说大学的事情了吧?”
“没错,这您不能回避。”林斌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您看李庆.霖老师的信,还有钟志民要退学时说的,他们一个哲学班的学生七八成是部队子弟,1/3是干部家孩子,地方上的基本上是革委会成员。您想搞推荐,目的是为了让普通劳动者家的孩子有机会上大学,可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无论招工招兵还是招学,这种现象都普遍存在,所以我认为,依靠成绩选拔是最公正的方法,因为成绩上难以动手脚。
单纯依靠提高人的思想道德水平来解决问题,并不现实,必须得从规章制度上直接杜绝了问题发生的可能。”
老人皱着眉头:“不好,这样培养了一堆大学迷。为了上大学不择手段,上了大学也不愿意再回到劳动人民当中。”
林斌固执的很:“推荐上大学更加不择手段,有钱送钱,没钱把人都搭上的,根本就不稀罕。一件立意很好的事情最后执行的去歪七扭八,那就得考虑它是不是真的合适了。”
何东胜伸手拉了把林斌,生怕他跟老人真叫起来。
旁的不讲,老人这把年纪了,血压高,心脏也不好,万一情绪过于激动,后果不堪设想呢。
林斌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一副“我不跟你讲啦,你讲不过我”的模样,嘴里头叽里咕噜:“我念信呢。”
结果一念出来,那内容叫人哭笑不得。
小田老师说了事情之后就要直抒胸臆,能抒发什么呢?抒发的自然是对余秋的感慨。
她觉得余秋是认为医学最干净,最纯粹医学以外的世界都太可怕了,所以她拒绝跟医学以外的世界有接触。
到今天为止,能跟她维持基本交流(这个交流还是主要依靠肢体语言,小秋不肯讲话的),就是他们实验组的那些人。
小田老师为了早日从自己的朋友说上话,甚至异想天开要自学医术。
可惜两本小册子看下来,她就呵欠连天,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谁跟她说背诵语录枯燥乏味的,明明医学书才是最叫人头痛的。
她再也不敢嫌弃于教授带的那群学生水平不佳了,起码人家能把这些书认认真真地看下去。
“我跟胡杨是没指望了,我们真的努力过了。”小田老师不无惆怅地写着,“你还可以加加油,努努力。反正你有中医的底子,说不定等你学到能出师的时候,小秋就愿意跟你讲话啦。”
林斌毫不客气地当场笑出声,这就是单身狗内心深处的美滋滋。
瞧瞧,有对象的人怎么样?有对象,人家未婚妻也不愿意跟他说话呀。还不如自己这样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的呢,清闲自在。
老人毫不留情地埋汰:“你想热闹也没人跟你热闹。行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年夜饭,再说明年的事。”
林斌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空碟子,他才刚将最后一个窝窝头干下肚子。现在吃年夜饭,他怎么吃得下呀?
老人意味深长:“好饭不怕晚,你非要急着吃,我有什么办法?上了一碟子窝窝头,就是让你跟小何两个人吃的,谁晓得你一个人全都干掉了。”
林斌真是要当场流下泪来,他可以肯定老人是故意的,存心让他吃不上好菜。
老人坚决不承认,分明是他急吼吼,现在吃饱了肚子还要挑剔。
何东胜在旁边忍不住翘嘴角,天色愈晚。远远的,天空绽放出烟花,开出了绚烂的色泽。
不知道今时今日,是否有人跟他同看烟花?
这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呢,明天,1974年甲寅虎年,又是新的一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志民事件可以上网搜,因为在作说中贴新闻常被锁章的,我大概算典型了吧。而且还是官媒新闻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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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奖啦
大年三十一过, 何东胜悠闲自在的日子就结束了。老人家倒是没有立刻打发他出京, 更加没提让他回家的事, 而是直接将他打包,跟几个工作人员一块儿丢去了一对老夫妻跟前, 让他们好好上课。
老两口都年逾古稀,面容清癯, 虽然是大过年的, 但他们身上的棉袄瞧着也是旧的, 袖子跟肘间都有补丁。然而两人往书桌前一站,当时就让人想到腹有诗书气自华。
见到来了生面孔,被工作人员称之为甄先生的老头只微微颔首,也不格外打招呼,就背着两只手站在桌前开始授课。
他没有教案, 狭小的屋子里头只立了一块小黑板,然而黑板更加像是摆设, 因为他不许任何人做笔记, 听他的课就竖起两只耳朵听,能听多少是多少, 埋头做笔记的话就跟不上趟了。
他是决计不会再折回头重新讲一遍的。
一堂课从太阳趴在窗户边一直上到日头升到了人头心顶, 师母开口一声喊:“吃饭了。”,顿时惊醒如痴如醉的梦中人。
何东胜这才惊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然。古人所言三月不吃肉,诚不欺人也。
吃过饭,授课的人换了一位,老先生去午休了, 中国经济学发展概要就变成了西方经济学概论,上课的也成了师母。
师母不仅做了一手好菜,工作人员拎过来的简单的豆腐蔬菜跟虾米到了她手里头就别有一番滋味。师母上起课来也毫不逊色于先生。
如果先生是大江大河滔滔不绝,那师母就是涓涓细流润人心田。
复杂莫测的西方经济学概论到了她嘴里头简单明了,一根线从上到下一捋而顺。
她写板书,板书也是清秀精美,可以拿出去当板报。她也让学生做笔记,何东胜临走的时候,她还给了他一本小册子,只惋惜一件事:“你们英文不行,不然看原版效果更好。翻译过的终究少了一层意思。”
老爷子睡饱了,跟家里头的一只狸花大猫抢了半天的核桃,闻声就是鼻孔里头出气:“你操心的可真多。”
老太太也不搭理他,直接送学生出门。晚上他们自习吧,自己跟丈夫是没有精力了。
何东胜出了门,才小心翼翼地问旁边的同学,这二位先生到底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