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晚
她不想起,背了个身,又继续翻身过去睡。
他见她不醒,只好俯身凑过去,男子黑亮的乌发层层坠落在景映桐脸上,她感觉一阵瘙痒,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看见男子衣衫敞着,露出里面健美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她将眼睁了一下就又重新阖上了,软软地推了他一把道:“我困,不吃了。”
她的小手有气无力地推在他身上,声音也带着些没睡醒的软软糯糯,他心头一痒,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恨不得立马就要了她。他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身子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继续哄道:“不行,就算你不想吃,也不能饿着孩子啊,快起来吧。”
“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她这会连眼都懒得睁开了,小小的脑袋畏冷似的缩在他怀里,“我浑身乏,没力气”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又往上扯了扯道:“不行,快起来吃东西了,你看你现在皮包骨头的,只有肚子这一块鼓起来了,这样一躺跟只小蛤蟆似的。”
景映桐本来一直迷迷糊糊着,可听到他这句话突然清醒了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被他的话伤了自尊,不发一言地默默起来,却看到自己的寝衣不知怎么扯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没愈合好的浅红色伤口,她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匆匆忙忙地将衣裳掩好,看也不看他就要下床穿鞋。
“怎么了?”
慕琮再傻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来,自从她有孕之后这脾气也变得莫名其妙,他时常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她就生了气,可偏生她自从受了伤后变得特别自卑,不论什么再不满都不肯与他说,就独自一个人生闷气,他怕她真气坏了身子,只能绞尽脑汁地去琢磨她的心思,检讨自个又有哪儿做错了。
“没什么,”她下床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颊瘦的都凸了下去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匆匆将头发梳了齐整就不愿再接着瞧,将头低下去道,“你不说要去用饭么,走吧。”
“你还没换衣裳呢,”他暗自寻思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程金移在外头呢,你若是不愿意我在就将小青叫进来,让她帮你换身衣裳。”
“换什么换,我这个丑样子又有谁愿意多看。”
她想起来他方才说她像蛤蟆心里就是一沉,他定是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才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虽说他现在还表现的对她关怀备至,可心底地已经开始嫌弃她了,等日子久了他肯定对她越来越生厌。
其实想想也不怨他,她确实没什么让他喜欢的资本了,不但身子和脸变丑了,就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续下去,他现在肯留下来照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又怎能要求那么多呢。
只是虽然这样开导自己,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黯然难受,慕琮听了她这话却一阵气闷,恨不得将这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赶走,她就算什么也不穿都无所谓。他脱下随意披在肩头的外袍搭在她身上,好声好气地劝慰道:“乖,听话,我不想叫别人瞧见你这样子。”
“是嫌我丢人吧,”她将头埋的更低了,“我只是说说气话,又怎敢真丢你的人。”
慕琮张张口,半晌小心地斟酌着措辞才道:“怎么会呢,是我的桐桐太好了,我一眼也不愿叫别人多瞧。今日我在扶风城帮你寻了个知名的大夫,听说最擅女子之病症,叫她替你把把脉再看看身上的伤,好不好?”
“不好,”她埋着头,不愿去看他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我身上的伤,根本就好不了了,不要再找人帮我看了。”
“那可不行,留下疤还是小事,关键是这天儿也热了,万一感染了可就不好了。”他小心讨好地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捏着,“我已经传来宫里头的太医来了,只是这路途遥远,他们来不了这么快,所以先让旁的大夫给你瞧瞧,不论怎样平平安安是最重要的。”
景映桐却愣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硬:“你不说你不回京城了吗,又怎么还有权力将太医都召集过来?”
慕琮一愣,他倒也是真没想到这个,只是担心着她的身子,莫说将太医都召过来,便是让他将这天下的良材名药都挖出来也在所不惜。可看出她明显的抗拒,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妥协了:“既然你不愿就算了,我叫他们都回去。”
“别,”她却猛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还是叫他们来吧,我就随口一说,有他们看顾着,我生孩子也能放心些。”
“哦”他其实早就不满她现在字里行间全是孩子,但再不满,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孩子争风吃醋,便有些闷闷地起身去替她拿了衣裳道,“来,将衣裳换了吧,我去叫小青进来。”
“不用了!”
她却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竟在他面前就匆匆解下了衣服,他诧异地看着她,她却挡都未挡,从他手里接过衣裳自己慢慢穿到了身上。他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举动,看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依旧狰狞地横亘着,心里涌过无穷无尽的心疼。
她是没以前美了,可这些都是为了他受的伤,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她,也更想好好将她含在心头小心翼翼地护着。
景映桐近乎自虐似的在他面前换好了衣裳,看见他眼里没有嫌恶闪过她终于松了口气。她也不知为何这么急着想证明,他还是爱着她的,就算看见她丑陋的身子也依旧是爱着她的,所以她不惜将自己的难堪尽数展露在他眼前,只想卑微而又执拗地求一个验证。
女人有时候真是奇怪,以前她和安昶两个人生活时,就算她再不修仪容也不会在意,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却要将每个细节都在意个遍,生怕找到一点让自己害怕的端倪。
慕琮神色柔和地看着她换好了衣裳,便伸手过来牵她,景映桐乖乖地将手伸向他,却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看见正堂里正坐着个肤白秀丽的女子。
第60章 藩篱笼(三)
景映桐顿时心里一亘, 不由自主地就往慕琮身后缩了缩, 那女子听见响动却已经回过了身, 女子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上面虽无任何纹路修饰, 却将她的清雅秀丽衬托得淋漓尽致,她生得细眉杏眼,皮肤像细瓷一样, 在门外洒进来的阳光下泛出淡淡的透明光泽。
她看见他们之后就站起了身来, 眼中似乎有些惊异,而后眉眼弯弯地冲他们一笑,一笑起来, 本来清雅的脸上添了几分绮丽。
景映桐扯住慕琮的衣袖,像羞于见人的小孩子一般小声道:“这是谁?”
“这是我替你寻来的大夫。”
慕琮看着她小猫一样胆怯可爱的神情越看越爱,若不是有外人在场, 恨不得将她立即拎出来抱在怀里亲两口。
“怎么, 我家宝儿羞于见人了?”
苗泱乍然瞧见这个修长挺拔的俊美男子也是一惊,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深峻好看的男人, 尽管她早已在人情世故中炼得波澜不惊, 可看见眼前举手投足间都近乎完美到苛刻的男人, 心头还是不禁快速跃动了起来。
可惜那男人的眼光从没有一毫落在她身上, 她向来对自个的相貌气质有自信, 以前不论男女老少, 找她瞧病眼珠子总不住地往她身上瞅。可她瞧不上那些人, 每每都是一副清高神女的架势,这还是头一回,遇上个这么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
她不禁愈发地好奇起来,藏在男子身后被他温柔注视着的女子到底是何绝色佳人。虽说这村子里地方小,可看这男子的做派和周身的贵气,又哪里是一般的小人物?莫说这男子了,就是方才他那个朋友,都是一脸骄矜出手不凡,大抵是什么王侯家的公子吧,不知因什么才一时居在了这里,后面于他身后躲着的,大概是他背着夫人养的外室吧。
一想到眼前这优异的男子已经娶妻,苗泱心里就不禁黯然,但她却还是不想死心,不禁更加好奇地朝他身后看去。
景映桐一听这是大夫,便由慕琮牵着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也想知道肚子里宝宝的情况。
苗泱此时终于见着了景映桐的庐山真面目,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失所望,虽说这女子生的眉眼确实美丽,可肤色却黯然泛黄,脸上也没经修理,挺着个肚子看起来满是憔悴疲劳之态,和那男子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有些不登对。苗泱不禁在心里暗暗愤恨起来,同时也不自觉地在心里将自己和这女子比了比,自觉自个样样都要强过眼前这个女子。
景映桐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如此清秀的女大夫,她看着那女子莹白细致的皮肤又想起了刚才慕琮对她的嫌弃,她扯着慕琮的手,在那儿站着闷头也不出声。
“公子,奴家姓苗名泱,自幼跟我父亲学习医术,自觉对医术还有几分小得。我父亲年纪大了,便没跟小女子一同前来,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苗泱率先脆生生地开口了,看着慕琮眼里俱是打量。
慕琮却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将景映桐冻疮还未完全愈合的小手捧在自己手里暖着,淡淡地说:“有劳大夫了,还请你帮我夫人好好看看,若是你瞧的好,诊金什么的我会加倍给你的。”
苗泱见引不起慕琮的注意心中恼恨,却也无计可施,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景映桐,他们苗家可是扶风最有名的医药世家,找他们看诊的人一向非富即贵,而且对他们礼遇有加。就算他给的诊金多也不该如此懈怠,更别说还是只为一个女子查看身体。
苗泱语气中的热络立马衰减了下去:“那就请夫人坐下来,让我为夫人瞧瞧身子吧。”
景映桐被慕琮牵着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苗泱心中不悦,便吩咐一旁随行的药童:“来,你帮夫人把脉。”
那药童应了一声,走过来正要掀起景映桐的袖子,却被慕琮伸手挡住了,药童一怔,抬眼望去却见男子一脸的冰冷不悦,将怀里的女子揽得更紧了些,朝苗泱微微昂首示意:“你来。”
苗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男子幽深好看的眼睛随口扯着谎:“这也是我一起随行的大夫,医术不在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