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下午,班主任说学校组织知识竞赛,大家都踊跃参加。
这年代的孩子也没听过啥知识竞赛,但老师说有奖品,大部分人就报名了。别的班是老师指定几名尖子生参赛,全校选手一共40人,(3)班就占了28个。
“小杨你这不厚道啊,去了大半学生,到时候我的生物课咋办?”
杨乔顺笑笑,“下星期我用英语课跟您换怎么样?”
老教师其实也没心思搞教学,只是见不惯他带着学生搞事情。“小杨啊,你还年轻,这地方咱呆了几十年,出不了啥好笋,你就不用费心了,该领工资领工资就行。”
别他妈一天瞎搞事。
“就是,王小东那样的也去,这不浪费名额麼?”
杨乔顺反问:“学校有名额限定?”
几人讪笑不已,现在的年轻人真会钻空子。
雨桐也没时间关注这场竞赛,只知道安排在下周。因为星期五下午,蔡星月告诉她:“那不是三七红籽,是田七的。”
“我爸还说了,云岭不适合种田七,产量低,病虫害多,还不如就种小麦呢。”
田七跟三七其实是同一种植物,名义上是差生和尖子生的区别,可对土壤、气候的要求天差地别。到时候大伯照着三七的种植条件来,驴头不对马嘴。
铁亏无疑。
林雨桐快气炸了,她不信林老二不知情。一母同胞亲兄弟,不说互相帮衬,他还故意要引大伯败光家底!三兄弟里只能他过得好,别人过得好就天理难容?
呵,等着吧。
“雨桐我帮你报名了哦。”
林雨桐:“……”上辈子最怕这种场合,一次都没参加过。
见她气呼呼的,星月却误会了,小声道:“不用担心,你成绩这么好,肯定能拿名次。”
她眼睛水灵灵的,这样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特像一只无辜的小鹿,雨桐没忍住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蹂躏”一把。
星月眼睛大睁,脸红得不像话,“你……你讨厌。”
林雨桐真没想到,班花原来是只小可爱。不就比个赛嘛,去就去呗,反正重在参与。
***
星期一晚上,一家子围坐一处看电视,雨桐在灯下写作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家人。这段时间伙食好,伯娘气色好了很多,以前没啥血色的脸,如今慢慢漾出红晕,一会儿给奶奶端洗脚水,一会儿帮她揉肩。
“得了得了,你也累一天,歇着吧。”
“妈才累,我们不累。”
乔大花指指睡得打呼噜的儿子:“他都睡成猪了,你也休息吧。”
婆媳俩对视一眼,笑起来。“我去看看红籽,明天就开始育苗了。”
三分钟后,“啊”一声惊呼。
雨桐扔了笔,“伯娘咋了?”
“快叫你大伯,红籽坏了。”
“那天都好好的,咋就坏了?”林大伯睡得迷迷糊糊,难以置信的揉眼,抓了一把放灯下看,原本黑褐色的小颗粒披上一身白毛,扑面而来的霉臭味儿。
抄底发现,桶里已经有了水分,潮潮的。
雨桐嘴角翘起来,面上却着急道:“那天我来看的时候就发现种子有点潮,是不是我爸拿来时就是潮的呀?”
伯娘仔细回想,“那天刚拿来时,袋子底上确实有水。”
植物种子在高温、潮湿、不通风的情况下极易发霉。她在生物课本上学的,只要稍微动点手脚,本就潮湿的种子很快被霉菌侵袭。
“这可咋办,得打电话给她二叔,看看能不能再买点。”
林雨桐也不阻拦,总得让他们习惯失望。
果然,第二天打完电话回来,一家子唉声叹气。
乔大花见不惯,大手一挥:“种不了拉倒,赶紧趁还来得及,把小麦和油菜种上。”
大伯跟普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都有闯出天地大干一场的冲动,要接受今年真种不了三七的现实,确实需要时间。
前几天有多兴致勃勃,现在就有多失望。
第三天硬着头皮扛起锄头干活,心里对老二也有点想法。侄女和妻子都说种子潮,老二这大学生不可能不知道种子受潮会发霉,可他依然脸不红心不跳拿来……不是粗心,就是故意。
尤其想起侄女那句——“他骗你们呢,别上当。”
老二这人不诚。
小时候一个班,他忙着回来干活,有时课没上完就跑了,晚上干完活问老师布置啥作业,老二都说“没有”“忘了”……结果第二天唯独他交不出作业,被老师罚站。
反正他自个儿也不是读书的料,没啥好说的。
可后来上初中,明明三块的学费,他回来硬说是七块。他不是不给他钱,但被蒙在鼓里总觉着不踏实。
好容易大学毕业工作了,家里转不开时刚问一声工资发了没,老二就哭工资低没法生活,可没几天回家来又是一身没见过的新西装。
他是男人,不能计较这些鸡毛蒜皮,可现在家里仨孩子要供,他自己能忍,却不能委屈了孩子。
越想越不是滋味,像雨桐说的,要真种成了,他躺着就能挣一半利,出人出钱还出力的反倒靠边站……大伯悄悄搂住妻子,“这么多年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