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蔻
丛安站在后排,正和名次相等的进士低声说着闲话,看见温钧出来那瞬间,眼珠子瞪大,狠狠惊了一下。
他那谦谦君子的好友,只不过换上一身红衣,气质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走吧。”温钧发现他的目光, 瞥他一眼,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 和旁边的礼部小官道, 在对方的指点下,出议政殿,带领进士们出宫,踏马游街。
从金銮殿到长安左门,这其中, 要经过太和门、午门、承天门, 再到大明门, 方能结束。
太和门外, 早有御林军准备好的队伍和马匹,众人按照名次先后上马。
每一匹马都配备了牵马的马夫,在前面牵着马,以防乱马惊扰百姓,旁边还有御林军一路护送。
游街除了是进士们的盛事,也是京城百姓的盛事,每一届进士的人选都是大家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游街之时,道路两旁总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更有未婚女子,从二楼抛下鲜花、手帕、香袋、果子,表示对新科进士们的仰慕。
不配备御林军,很容易造成踩踏事件。
按照往年惯例,得到最多仰慕的,当属探花郎。
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惯,殿试结束,总是最好看的那个进士被点为探花郎,久而久之,探花便成了容貌俊美男子的比称。
今年不一样,一甲三人都是年轻男子,可温钧的容貌俊挺清隽,明显超了探花郎三分不止。
当进士们踏马游街,刚一上路,便听见路边传来了惊艳的呼声,随后数之不尽的香囊鲜花纷纷落下,其中六成砸向了温钧。
更有那想要引起状元郎注意的女子,手里拿着青枣、枇杷,狠心往温钧身上扔。
温钧正在和身侧落后半个马头的探花郎陈子安说话,没有防备中了一招,眉心微拧,立刻反应过来,顾不上说话,眼疾手快地躲避了另一个果子。
探花郎陈子安哈哈大笑。
温钧无奈:“陈兄还有脸笑我?”
“这是温兄皮相之罪,陈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陈子安解释一句,笑得愈发幸灾乐祸。
他知道,若不是皇帝爱重温钧的才华,又想要这六元及第的名头,这探花郎之名肯定落在温钧身上,而他的名次也能顺延往上一位,拿个榜眼之类的,所以对于百姓们为自己报仇的举动,十分的喜闻乐见。
说着话,陈子安身手敏捷地接住了一个往温钧身上扔的枇杷,用手擦了擦,吭哧一口咬下,满足道:“甜!再多多地砸才好。”
温钧无语,不再和他多说,专心地躲避突如其来的果子。
状元郎高坐枣红马上,身披绶带,面如冠玉,气质温润优雅,遇见探出来的杏花枝头,修长手指轻捏抬起,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即便是躲避果子,也带着入骨的优雅。
一日之间,不知道迷了多少闺阁女子的眼。
街道尽头的一家茶楼二楼,季明珠在舅母的陪伴下,站在窗边眺望渐行渐近的游街队伍,目光落在温钧身上,再扫一眼周围狂热的女子,咬牙切齿:“夫君好受欢迎。”
二舅母扑哧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傻丫头,再受欢迎,也是你的夫君,怕什么?”
话是这样说,嘴上安慰着季明珠,二舅母的脸上却也有了几分担心。
温钧实在太过耀眼,才华出众,性情温和,温润如玉,以前没多少人知道还好,现在一朝金榜题名,暴露在京城女子面前,肯定要生出波折来。
只盼外侄女这一胎是个男丁,尽早生下来稳固地位才好。
她看了眼季明珠的肚子,目露期盼。
二舅母嫁入王家的时间比较早,和季明珠的母亲相处了一年时间,对季明珠爱屋及乌,希望这个外侄女能过的幸福,所以才有此念头。
季明珠倒是不知道二舅母的心事,听了她的安慰,咬了咬下唇,心里安定几分,目光盯着温钧的方向,出神想着事情。
显然,她也是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的。
正巧这时,温钧似有所感,也转头看了过来。
隔着百丈之遥,隔着山呼海啸的人群,两人目光相触。
季明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温钧率先有了动作,只见他勾唇浅笑,冲她扬了扬手。
“啊啊啊,他笑了,他笑了……”
周围的吵嚷声都无法入耳,季明珠心跳如鼓,紧盯着温钧,嘴角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二舅母说得没错,那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她有什么可怕的。
季明珠安心之后,也露出了灿烂的笑颜,回应般扬手。
温钧目光微闪,这才满意地放下手。
又是一丛不知道谁家的杏花探出街头,温钧轻巧地避过,却因为帽子两侧有展翅,还是不小心碰到了,顿时,帽子上落满了杏花。
他随手拈住一支,插在乌纱帽上,顿了顿,又取下一支,拿在手上,也没扔,不知道打算做什么用。
季明珠眼底亮晶晶,倒是没注意到那支多余的杏花,趴在窗口,托腮等待队伍靠近。
随着距离渐近,温钧的样子渐渐清晰。
季明珠不错眼地看着,心脏怦怦跳,只觉得戴上了杏花的夫君愈发清隽出尘。
事实证明,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觉得。
道路两旁的女子见状,也是一阵低声的议论,对簪花的状元郎十分有兴趣。
与此同时,两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带着丫鬟,出现在季明珠左侧的二楼厢房窗户边,翘首以盼游街队伍,低语地夸了温钧簪花之后的仪表,话题渐渐集中在了温钧身上。
季明珠无意中听见,心下好奇,侧耳倾听。
“今年倒也奇怪,今科状元长得比探花还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我爹说,这位今科状元可不得了,乃是六元及第,千年才能出一个,若是让他做探花,白浪费了他的才华,皇上也不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