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蔻
就是城西私塾里从上到下都不太尽心……
今年多出两个项目,才叫这些学子们来了点兴趣,提早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起来。
卫二郎也来找温钧,问他到时候对哪个比较有把握,得知温钧选了书法,心里一动,让温钧写了两个字看看。
温钧神色为难地婉拒道:“已经下学,我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赶着回家……研墨麻烦,还是不写了,反正现在看了也无用。”
卫二郎不答应,执意要看。
他待人处事腼腆,在读书这方面却很认真,还有一股憨气,为人处世都格外谨慎。
温钧知道他是好意,无可奈何。
就这样,卫二郎跟了一路,一直跟到温家,非要看看温钧的字,心里有个底。
温钧没办法,为了打发走卫二郎,叹了口气,叫来专用小书童季明珠,细细研墨,铺开白纸。
略一停顿,想了想,就着窗外满地白霜,写了一首小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一手规整的馆阁体,秀雅却饱含风骨的独特笔锋,配合这首小诗实在相得益彰,可谓再恰当不过。
“这字不错!”
笔到尽头,还未收起,卫二郎已经忍不住夸了出来:“不过这首诗更不错。”
看着白纸上的二十个大字,丝毫不见往日的拘束,双眼发亮,嘴里不时咀嚼重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好诗啊!”卫二郎再三不断地重复。
他对这首诗爱不释手,要不是墨水还没干,恨不得扑上去摩挲这这首诗。
温钧本就没有走心,随便写的这首诗,闻言随口解释道:“诗可不是我写的,我要有这才华,也就不想着书法,而是奔着诗作头名去了。”
卫二郎面色遗憾,很久才惋惜地点头,表示理解。
他听先生提过,乙班的温钧虽然在八股上门有天赋,对着诗词一道却逊色几分。这也正常,他毕竟弃学五年,刚回来没多久。
明年的游园会,他说不定可以和丛安有一争之力,今年就先算了吧。
不过不看诗词,光看书法的话……
这书法好是好,只是还不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温钧听了卫二郎的喃喃,长眉一挑,有些想动笔再写几个字,看见卫二郎嘴上嫌弃,却面露赞赏,一副打算夸他半个时辰的尽心尽心的姐夫模样,顿了顿,随意道:“尽力而为吧,若是不能拿头名,也没什么要紧。”
卫二郎一愣,像是被点拨的凡尘俗人,眼睛猛地一亮,看着温钧,很是赞同这句话:“没错,我们将来要走的是科举之路,又不是诗作之路,你看得比我清醒。”
他之前还想过要不要去争诗作一道……现在想明白了,也就不那么在意。
温钧松了口气,面上淡淡地点了点头,岔开话题。
过了一会儿,卫二郎告辞离开,温钧送人出去,等人走不见影子了,他转身晃晃悠悠地回了厅堂。
一旁的季明珠早就有话想问,见卫二郎走了,跟在温钧身后,仰着头看前面的青年,开口道:“夫君,你这笔字,好像和你往日练习的有些不同?”
温钧随口应了声,给予肯定回答。
自然是不同的,刚才给卫二郎看的,是用于应试的馆阁体,可其实馆阁体并不出彩,很少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他自从学会之后就没太用心练。
这段时间,他练习的是狂草。
说起来,和这狂草结缘甚早。温钧刚刚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夜里睡不着,随手翻了一本书用来打发时间,对那本书的作者影响十分深刻,对方是个狂生,周游五湖四海,著作有三本游记,是许多文人墨客心里最潇洒肆意的偶像。
后来他需要找一些字帖用来练字,翻出来不少字帖,无意中发现其中一本狂草的字帖署名,竟然和游记上的一样,于是就顺手看了一眼,一直念念不忘。
对方的狂气,来源于才华,有才华才能如此高傲癫狂,却被天下文人奉为大家。
他的狂草别具一格,比走游龙,狂放肆意。
温钧没忍住,在学会馆阁体之后,在私底下临摹了这本狂草字帖,不一小心入了迷。
所以,他这半年来一直在练习的,其实并不是馆阁体,而是狂草。
只是这狂草对于科举来说,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就算是写到极致,也只有一个大家的名号,不能换来官位和功名。孙老先生向来不允许学生走偏道,要是发现,肯定会十分痛心疾首,所以温钧不好在私塾里说,也只有常常帮他研墨的季明珠知道他在练习狂草。
或许是因为心态相同,如今他的狂草,已经有了那位狂生的五六分意境。
这才是他敢于觊觎书法头名的底气。
他会两种字体,一种应试,一种比试,将来也打算继续走这个路线,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
至于刚才用馆阁体,其实并不是刻意蒙骗卫二郎,只是他脑子里浮现的那首古诗,天然带着一股温馨恬静之意,用狂草写不太符合意境,就换用了馆阁体。
后来卫二郎觉得馆阁体不够出彩,他也想过要不要再写一笔字,但是卫二郎这个姐夫太称职了,夸了他半天,他怕再写一笔狂草,又得听上半个时辰的夸赞,及时收住了想法,也顺利免除了耳朵的荼毒。
这事做得不尽如人心,但温钧很满意。
——他最怕重复不断的唠叨。
而季明珠听了温钧的话,眼睛一亮,也不觉得夫君的行为过分,反而生出了满腔激动,瞪大一双清澈好奇的眼:“夫君,你这个,是不是就叫做藏拙?”
温钧回她扫了她一眼,见她样子可爱,表情纯真好奇,会心一笑:“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新词?”
季明珠不高兴,瞪着他道:“你别岔开话题,你快告诉我,你这是不是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