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第58章

作者:阿淳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明明是夜里,明明这话是用来称赞兰亭,但不知为何,宜臻就是从少年的神情里瞧见了这几个字。

  她张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只是脑子里因为卫珩的回答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实在找不出一根清楚明白的线来。

  “卫珩小儿,你可叫我好等!”

  ——正好这时,楼上传来一个豪爽的大笑声。

  宜臻一抬头,就看见季连赫正趴在栏杆处,冲他们招着手,“酒都热了第二回了,你们总算是来了,快上来,我们方才说到了太子的这次变法,卫珩,你懂得多,你来与我们说说!”

  原本凝滞的氛围总算是解开了。

  小姑娘又失落,又仿佛松了一口气。

  上楼时,她正盯着脚底板下的台阶瞅,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放在卫珩与季连赫的谈话上,忽然就感到耳畔游过一丝温热又熟悉的气息。

  “宜臻,你方才能与我这样直接说,我觉得很高兴。日后你若有什么不懂的,想要知道的,自己或是旁人臆测并不确定的,都可来直接问我。我若是能答你三句,绝不会只说两句半。”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脑子转得快,有时候我未必知道你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若是我误会了你,或是你误解了我,平白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对谁都是得不偿失。”

  这是宜臻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卫珩叨叨絮絮,在一个问题上与她说了这么多话。

  她竟然觉得有点儿欢喜。

  小姑娘抬起一只眼皮,瞅他:“那我方才那样问,你不会觉着无礼的很,一点儿都不像个姑娘家吗?我祖母若是在的话,听到我与你说那些话,说不准都要那棍棒打死我了。”

  “那是你祖母。”

  少年眼神淡却很认真,“我与你祖母不一样。我希望你想说什么都能告诉我,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寂静了一会儿。

  “好,我记住了。”

  也许是自小和卫珩通信的缘故。

  宜臻小姑娘的三观已经逐渐被这只后世来的妖怪给染指了,变得和这时代的许多人都有些不一样。

  在卫珩眼里,自己几乎可以像男子一样活。

  想外出就外出,想说话就说话,想看话本就看话本,甚至活的要比许多男子还恣意。

  这是宜臻最中意卫珩的一点。

  ——卫珩尊重她。

  ......

  宜臻随着卫珩一块儿上了楼,掀开帘帐,闻见了里头的酒香与烟火。

  这是许多年前,她被人捉走的地方。

  如今拆了外间与里间的隔墙,在中央摆了只宽大的矮几,上头架着两只小铜锅,炭火还在锅底下烧着,一锅红汤一锅白汤,咕噜噜冒着热气,矮几四周摆满了装着各式菜样的盘碟。

  这是卫珩自己改良的古董羹吃法,汤料也都是他家的厨师一次次调出来的,味道极好,又能自己选菜料和蘸酱。

  一个人吃时或许没意思,但人一多了,每每吃古董羹,都能吃的极开心。

  只是这汤料毕竟是卫珩自己弄出来的独门方子,给了宜臻,还是理所当然,给季连赫,那就真是看在朋友的交情上了,季连赫并不愿把这方子外传。

  自从给四皇子尝过一回而对方就成了甩不掉的牛皮膏药之后,季连赫就再也没有邀外人吃过古董羹。

  今日难得摆上一桌,又都是久未谋面的老朋友,季连赫这小子开席不过半刻,就已经喝上了头。

  他幼时就是一个长相虎虎的凶小孩,如今长大了,越发膀大腰粗起来,任凭卫珩嘲笑了他千百遍,也不肯剃他那一嘴的胡子,十几二十的青年人,生生把自己给折腾成了一个中年大汉。

  与他不认识的人,必定会觉得他是个凶狠难说话的刺头儿。

  只有宜臻这些了解熟悉他的,才晓得这家伙只是外表凶,内里其实憨傻的很,这么些年,不知道被卫珩骗了多少回,但下一回,依然半信半疑地凑上去,被卫珩绕的晕头转向。

  也多亏了卫珩对他没存坏心,不然他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宜臻走过去时,季连赫顺手就递了一个小木碗给她,还有一只木勺。

  还有一条小棉巾。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季连赫。”

  宜臻把这些东西扔回去,怒目而视,“你不用每次都拿这些东西来故意激我。”

  这确实是有缘故的。

  主要是幼年时,季连赫第一次见祝宜臻时,卫珩照顾她的场景在他心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他小时候一直闹不明白,明明是他先认得卫珩做兄弟,凭什么卫珩对祝宜臻总比对他好些。

  他送他重金买下的古剑长刀,他蹙着眉问他脑壳儿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祝宜臻流着口水要吃糕,他就给拿碗拿勺。

  这件事儿,让季连赫忿了许多年,至今仍然要与祝宜臻争锋相对。

  若不是他心里头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祝宜臻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卫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了。

  还是一旁的燕瑛华给她拿了碗筷,笑道:“姐姐许久没见你了,卫珩今日与我说时,我还不信,没想到如今,你真长的这般高了。”

  小姑娘有些好奇:“他与你说我了吗?”

  “是啊,他说你如今已经长得十分高了,也极会说话,是个十分机灵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和一般的姑娘比,宜臻确实是个高个子,确实会说话,也机灵也漂亮。

  只是她才不信卫珩这样的人,会说出这种话,瘪瘪嘴,只当燕瑛华是在哄她的。

  不过她倒也没多追究,接过碗筷,伸手自己下了几片肉,便和燕瑛华说起旁的事儿来。

  燕瑛华是宜臻的义姐。

  ——她自己认的。

  没有经过父母长辈的同意,也没有向外公开称道,只私底下和宜臻过了礼。

  且这几年,她确实就像个姐姐一般,嘘寒问暖,替宜臻谋划着这样那样的事儿。

  宜臻的书画老师,便是燕瑛华替她寻的。

  她老师松韫玉,当年也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也是冠盖满京华的人物,只不过后来嫁了人,夫家渐渐没落了,她又不愿回娘家受人白眼,便一个人带着她丈夫的遗腹子过活。

  当时正好,卫珩嫌弃祝府给宜臻找的夫子太没水准,便给燕瑛华写了信,托她替宜臻寻个靠谱的女先生。

  燕瑛华就推荐了松先生。

  松先生品性坚韧,又开明,教宜臻的不仅仅只是书画而已。

  是她告诉宜臻,若是日后要嫁与卫珩,必定要早些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必为了私通信件而感到害羞,反而要多写才是。

  也是她告诉宜臻,身为女儿家,这世间已经给了太多的镣铐和拘束,所以自己更要活的潇洒自在,才不枉来此世间一遭。

  松先生虽然早年丧父,孤身一人带着儿子,免不得要忍受许多非议和猜疑,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不善的言论移了心志,反而活的极开阔,极洒脱。

  所以这也是为何,几乎满京城的闺阁少女都羡艳祝亭霜,满京城的少年们,连太子都为祝亭霜的风姿所折服,觉得她心胸谋略堪比男子,极不流俗。

  唯独祝宜臻,从来都是对这个二姐姐淡淡的,还有些看不太上眼。

  因为她的短短十几载的人生里,见过的比祝亭霜更惊才绝艳的女子太多了。

  松先生是一个,她义姐燕瑛华是一个,卫珩手底下掌管着清江楼的老鸨厍音韵也是一个。

  有时候,正是因为卫珩身旁惊才绝艳的女子太多,她才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那么起眼。

  总是担心卫珩并不十分欢喜她,只是为了父母之命才遵守这桩婚事。

  “......什么叫她只是个女子,女子怎么了?她又不上阵杀敌,又不拿刀使棒,若论计谋,西突厥那么多王子,还没一个比得上她呢。”

  “可是鞑子......”

  “都说了不是鞑子,鞑子那是京城东北边儿的,与西突厥可不相干,亏你还是季连大将军的儿子,怎么连北疆的形式也分不清楚。”

  季连赫哽了一哽,半晌才郁闷开口:“以前总是鞑子在犯境,哪晓得还没几年,连西突厥那群崽子也嚣张起来了呢。”

  对于活在安稳地带的平头百姓,甚至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姑娘,只知道读书的文弱士子,平日里都是分不清北疆犯境的外族有什么分别的。

  对于他们来说,北疆就是北疆,不论是东边还是西边,都是北疆。犯境的不论是西突厥还是鲜卑,那都是鞑子。

  宜臻幼时也分不太清,后来她看的游记多了,又时不时帮着卫珩画疆域图,对大宣这些形势也就逐渐清楚起来。

  若是不论朝堂政事,只论边疆战局,“熟读兵书”的祝亭霜绝对说不过宜臻。

  “我不与你争辩这个,让卫珩说,他手里头不知握着多少情报呢,便是连北边的突厥,都有一支......”对上少年平淡的视线,季连赫一下止住后半句话,轻咳一声,含糊道,“总之你与我争这个,倒不如去问卫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卫珩看不惯宜臻磨磨蹭蹭下肉的动作,抬手接过来,一片片滚了下水,头也未抬:“如今这个时候,没必要太关注西突厥的内政,不论是哪个公主哪个王子继承了汗位,握拳的都不是他们自己,太子有空研究这些,倒不如多看看自己的内政。”

  “是啊,所以今日寻你来,就是要与你说说这变法。”

  “变法?”

  少年嗤笑一声,“这算得什么变法?不过改了几个官位罢了,你见如今朝堂上,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变化没有?”

  “我也说呢,声势阵仗闹得这般大,可该欺压百姓的还是欺压百姓,卖官鬻爵的还是卖官鬻爵,天灾**他们不管,边疆动乱他们也不管,心眼子独独就放在朝堂那点权利上,这大宣,不亡也得亡了。”

  “林呈。”燕瑛华一蹙眉,“祸从口出这话你不晓得吗?大局还未定,以后别再让我从你嘴巴里听见这些话。”

  “要我说,林呈说的也没错,左右这里都是自己人,谁又会出去胡咧咧不成。太子如今真是越发糊涂了......”

  他们争的正激烈,宜臻听在耳朵里,却悄摸摸皱了鼻子。

  但并不是因为季连赫嘴里糊涂的太子和没半点用处的变法,而是——

  “我想要些辣椒。”

  小姑娘拉住少年的衣袖,小小声地恳求道。

  “吃什么辣椒。”卫珩毫不留情地拉开她的手,“你嘴里的溃疡不想好了是不是。”

  “已经快好了。”

  小姑娘毫不气馁地继续拉上他的衣袖,“而且就吃一点点,不会有事的。吃古董羹怎么能不加辣椒了,这话当初可是你教我的。”

  “我没教你拿命去吃。”

  “就是一个溃疡而已,我又不是小孩儿,怎么就拿命去吃了......卫珩,你这是极野蛮极不尊重我的行为,你晓得吗?”

  卫珩把调好的酱料碟递给她,语气淡淡:“你小时候不肯喝羊奶,是我非逼着你喝,你也骂我野蛮,但是你如今长的这般高,你告诉我,是多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