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心渔
卢经历大笑:“这等事,想也知道瞒不过辛刑书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燕如海只得无奈承认:“两位见笑了,那是小女。毕竟事关重大,我又脱不开身,只得叫她一个女孩儿家跑这一趟,小女婚事未定,我与她都不想因此招惹闲言碎语,两位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不要同外人提起啊。”
辛、卢二位闻言不好再开玩笑,一齐拱了拱手,道:“燕大人只管放心,我二人都不是嘴碎之人。”
卢经历还道:“其实卢某倒觉着,燕贤弟实在太小心了,燕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此事若传扬出去,不失为一段佳话。到是你,燕贤弟,你这心怎么这么大呢,你在老家时就没听说过安兴的情形么,怎么把闺女领到任上来了?”
燕如海苦笑,把他父女在家乡无意得罪了贼人丛朋,惹他放言报复的事简单说了说,道:“如此一来,我哪还敢将小女留在老家,若非如此,也不会急忙忙招揽家将护院,叫那胡大勇钻了空子。”
卢经历笑着安慰他:“有福之人不用忙,如今乌云尽散,老弟否极泰来,再招几个高手护院,往后只管在这安兴放心做官就是。到是令千金的婚事的确是该好好想一想了。”
燕如海深以为然,又当爹又当妈就是这点不方便,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很少有谈论东家长西家短的,以至他连谁家有适龄的儿郎都不清楚。
辛草农突道:“燕大人,我有一个侄儿,是我五弟家的孩子,今年刚十九,尚未订亲,而今正在四处游历,前些日子我接到他的书信,说是打算来邺州瞧瞧。”
“咦,是那位白州辛三少么?”卢经历忍不住插嘴。
“就是他。”
“那很不错啊,你们辛氏的千里驹,叫他来安兴转转嘛。”
卢经历热心向燕如海介绍,这位辛三少并非在家排行第三,他在去年的白州乡试一举拿下经魁,而且是第三名。因为太年轻只有十八岁而轰动一时,人称“三少”。
他只提了几句,燕如海就对上了号,去年冬天他在京里赶考的时候竟听说过这一位。
此人考了经魁之后,并未入京参加接下来的会试,否则极可能中榜,和燕如海成为同年。
考生们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瞎猫遇上死耗子,生怕多考一场露怯,不敢来京里应试,亦有人说这位辛三少野心甚大,准备再磨练个几年,下科一举夺魁。
白州位于邺州西南,自古以来就是富庶繁华之地,学风鼎盛,惊才绝艳的人物屡见不鲜。
燕如海他们这一科状元就是白州乡试的解元,二甲一百六十几人,当中籍贯白州的有二十余位,考虑到朝廷录取时已经照顾了北方诸州,再加上高中的人里头还有好些见不得人的关系户,这个比例已经很惊人了。
足见辛三少的这个经魁成色十足。
这等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少年才俊怎么会年近弱冠了还没有订亲呢?
这念头在燕如海脑袋里只是一闪就被抛在了脑后,管它了,也许此子就是和韶南有缘呢。人怎么样等来到安兴之后看看不就清楚了么?
燕如海眉开眼笑,当即连着敬了卢经历和辛草农好几杯。
卢三少的事燕如海本想先瞒着韶南,等他见到人再说,哪知道他身边有个耳报神,阿德早早就跟韶南说了。
檀儿樱儿一旁听得真切,想笑又不敢笑,阿德献完殷勤走了,檀儿眼珠转转,道:“小姐,要不我和樱儿先找人打听打听这个辛三少吧,别是个除了会读书一无是处的。”
小姐既然对她们心无芥蒂,等成亲去了夫家她俩多半也得跟着,两个丫鬟打起小算盘,担心自己粗手笨脚的还不识字来日会遭姑爷嫌弃。
韶南未当一回事:“行啊。”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俩找谁打听?”
樱儿掩嘴笑:“自然是计航计书吏了,他是白州人,又是师爷的老本行,想来认识的人多。”
计航不是嘴碎之人,韶南对他印象很好,闻言便任她们去了,只是叮嘱了一句:“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不要到处瞎嚷嚷。”
“小姐放心吧,我俩有数,嘻嘻,若是小姐相看不中,总得给辛刑书留几分面子。”
韶南摇了摇头:“怎么就不会是人家相不中你家小姐我?”
檀儿樱儿立时瞪大了眼睛,不忿地道:“那这辛三少必定是瞎,小姐更不能跟他了,哪能找个残疾。”
“就是,就是。”
两个丫鬟嘻嘻哈哈跑远了,胡大勇犯事之后,她们也不将他那“必须有一个跟在小姐身旁”的交待放在心上了。
反正丛朋那事已经解决,威胁不再,韶南自忖自己有点私人空间正好可以练练琴,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们胡闹。
说起贼秃丛朋,韶南可有好些天没见着了,自从他抢到了魏国公府的宝贝,便一去不返,韶南觉着他大约已经离开了安兴,找地方销赃去了。
计航果然听说过白州辛家以及辛三少,姐妹俩不知怎么同他说的,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计书吏说辛三少名叫辛景宏,因为读书过目不忘,早就在白州有些名气。小姐,您说这世上真有过目不忘的人么?计书吏没见过这位辛三少,人家十二三岁就去了白州的苍松书院拜一个很出名的老山长为师,本经学的《易经》,乡试第三名听说是主考官见他太过年轻,有意磨练,真实情况如何没看到卷子不好评论,但此人有才学是真的,并非浪得虚名。”
“对了,计书吏还说辛氏并不富裕,在当地勉强算得上中等人家,祖上据说曾出过一个县令,在世的人里头,辛刑书就算是混得最好的了,不过现在又有了辛三少,与他名字一样,前程可期。”
计航也说不清楚辛景宏为什么十九了还未订下婚事,按说他在白州应该很抢手才对,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身体康健,没有隐疾。
这个不需计航说,韶南也清楚,辛刑书既然能向她爹提这事,就是奔着结两姓之好来的,若有隐瞒欺骗,那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吧,你俩别再去烦计书吏,不许再提了。”
大约对方的情况同她一样,高不成低不就,加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希望,自然要慎重一些。
随着她“仙翁”“仙翁”单调的琴声,这些对话清清楚楚传入崔绎耳中。
引得崔公爷无聊地想:“燕如海到底是和谁做了儿女亲家来着?啧,怎的全无印象。难道我回来之前这小姑娘真的嫁了什么辛三少?往后十年间的会试,本国公不敢说每一个高中的都记得,但像周浩初那样的都接触过了,这个辛三少,肯定没有金榜题名。燕如海那么有眼光的一个人,在女儿的亲事上怕是做了亏本买卖。”
他说不上为什么会有些幸灾乐祸,怀着瞧好戏的心情等着辛大才子到安兴来。
第46章 瘟神来了
中秋之后,安兴迎来了今年的最大一场雨。
东莺江水位虽然没有因此上涨多少,燕如海却不敢大意,着工房书吏征集民壮,亲自带着三班衙役每日到江堤上巡视,哪里坏损了赶紧修,生怕再次发生溃堤。
韶南担心父亲,披蓑戴笠,领着两个丫鬟和县衙的下人在江堤附近搭了个草棚子,负责给大伙烧热水和姜汤。
如此闹哄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叶小舟远远的涉江而来。
距离众人劳作之处大约里许,小舟靠岸下锚,一个年轻的书生带着书童走下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