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摘雕弓
就像站在地上,想再坐一次海盗船,大摆锤,闭上眼睛,脑海中能闪过针刺般的又令人心跳的联想。
衡南要说什么全忘了,隐约看见远处的电线杆上飞走一只雀。
寂静数秒,盛君殊补救地摸了下她的发顶:“走吧。”
*
找到重光剧场,费了一番周折。
这个剧场不是公共建筑,而是在栋私人写字楼内部,实际的情况比孟恬照片里的还要寒酸,只有四排座椅,不到十平方的后台和小小的舞台,很迷你的一个儿童剧场。
剧场侧边架着几张儿童剧、话剧的海报,都已经残破不堪。
这个剧场没有固定的运营方,仅仅是个租赁式的场地,八百块钱一天。写字楼内有很多影视工作室、话剧培训班,就用这个剧院排练。
也有一些社会上的兴趣社团,在这个小剧院自费演出。
孟恬每周来一次,看的应该是后面一种。
盛君殊、蒋胜、还有剧院的承包商在站在一起说话,不时有文件翻动的声音,听不真切。
舞台上苍白的射灯开着,将他挺括的背影勾勒得出白边。
一些飞尘在光柱中飘舞,那是亮处。
暗处,火焰噼里啪啦地在空气中燃烧,有规律地忽大忽小,火焰上方的空气扭曲,似乎将烟雾扭成无数个《呐喊》中的鬼脸。
衡南刚及肩头的黑发来回扫动。
她坐在观众席第二排,伸出手,接住捉鬼符落下的灰尘。
“嚓”的一声轻响,她猛地回头,暗处的座椅背后,露出一小片白色的衣角。
衡南悄无声息地注视着那里,半晌,从座椅背后小心地探出一张小小圆圆的脸,惨白,两只眼睛是大大的黑窟窿。
看到她的瞬间,它又吓得蹲在了座椅背后,毛发都竖立起来。
它有头发,稀疏的几根黄褐色的毛,
“出来。”
那几根毛哆嗦几下。
“不出来,我拿符纸杀你了。”
座椅发出窸窣响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衡南的脚踝,衡南一惊,迅速踢开狠狠跺了几脚。
稚嫩的惨叫声响起。
她低头一看,小鬼举着弯折耷拉的手指,从地上爬起来,昂起头,一对硕大的黑窟窿眼睛望着她。
衡南眼里忽然沁出笑意,把手放在它天灵盖上,好像摸到了一块平滑的石头,恶意地摩挲两下,几根柔软的头发在掌中滚来滚去,就像石缝里长出来的草。
黑窟窿上一对小小的眉毛,突然撇成八字,似乎满腹委屈。
“摸我要给钱的哇。”
它只比座椅高一点,一个“金土化肥”的灰色编织袋倒着,侧边开出两个窟窿,钻出一对胳膊。
编织袋破破烂烂的开口盖住膝盖,青白色的小腿上蹭满灰尘,一只小脚丫踩在另一只脚丫上。
衣衫褴褛的小怨灵,咔嚓咔嚓地低下头,胆怯地看向衡南裙子上放着的符纸。
衡南屈起手臂垫着,趴在前面的椅背上,侧头懒懒地打量它:“不是所有鬼都杀。”
这是个冤鬼,还可往生极乐。
“你在这干什么?”
“我原来,总到这里看儿童剧。”它低下头绞着化肥袋子的边角,“就在这里咯。”
“那个?”衡南下巴扬了扬,指向入口的牌子。
小鬼点了一下头。
原本寂静的舞台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一人一鬼立即看过去。
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男人的嚎叫,混乱了好一会儿,四五个男人七手八脚地将一个人按倒在舞台上。
那人仍在挣扎,衣服上的塑料泡沫不住飘飞出来。
蒋胜从腰上掏出银光闪闪的东西,扯着嗓子恐吓:“不许动!再动拷你了!”
那男人不动了,但也马上就被拷住。
“走。”人被拽起来,踉跄着走。
是个四五十的男人,身上披着掉了半边的白色床单,头上戴着假发,脸上夸张的妆花得一塌糊涂,真像鬼一样,边走边不甘心地骂骂咧咧。
盛君殊拍拍袖子上的鞋印,容色冷淡:“以讹传讹,容易自己吓自己,你们以后看清楚再打电话叫我。”
又是个装神弄鬼的,老搞这事谁受得了。
还坐了两个小时车过来,坐得衡南都晕车了。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眼师妹。
小鬼看见盛君殊双肩灵火,吓得倒退一步,一下撞在衡南身上,她提塑料袋似的将它提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摩挲了一下它光秃秃的脑壳:“他看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