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摘雕弓
他看了一会儿,把皮夹里的符纸抽出来,把这照片塞进透明层里。
“我先回公司了。”
*
落地飘窗下落下窗户的菱形光块,窗外是望不到尽头的花园乔木,大雾天,整个天空都是浑浑噩噩的白,麻雀过境,像甩在宣纸的细细墨点。
窗户紧闭着,隔音很好,内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一片沉沉的寂静。轻薄的白色蕾丝纱帘,随着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轻轻摆动。
衡南正赤脚站在阴翳处,看着地上的一小块光。她本就苍白,光下的侧脸看上去更加没有血色。
这些夜晚,都是怎么度过的呢?
她睡得极浅,稍有异动便会夜梦惊醒。耳边传来“嘿”“嘿”的呵斥发力声,那声音脆而稚嫩,一阵看不见的气流涌动,时而波及到她的发梢,好像在发生激烈的打斗。
她摸摸手腕,空荡荡一片,床边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点兰花香气。
半晌,打斗休止。吊兰精毛茸茸的东西尾巴一甩,呼哧呼哧地拱过来,小蛇一样钻到她手腕下方,一盘一卷,安安静静地接着睡了。
有时她半夜醒来,衣领里有什么东西痒痒的,伸手一拎,扭开台灯,一串小叶子由指尖垂下来,小圆叶缓慢地一张一合,好似呼咻沉睡,半晌,“吧嗒”一声掉下来一滴口水,恰好落在她手背上。
“……”她嫌弃地把它远远丢到了桌子上。刚扭上台灯躺下去。又有什么东西慢慢地爬了过来,迷迷糊糊地搔她的掌心。
衡南抬起空荡荡的、血管可见的手腕,垂眸看着。
*
“老板,太太又进柜子里了,这可怎么办呀?”
盛君殊才在办公室坐下,接了个电话,刚向后靠坐的身子又慢慢绷直了。
他沉默半晌,沉吟:“知道了。”
张森正说到一半,未料这横插进来的电话这么短暂,还没来得及听壁角就挂断了:“谁、谁呀?咋了?”
盛君殊面色如常地把水杯向前一推,水面晃起来:“去倒点水。”
张森起身。他语气平静,张森也能觉察出掌门身旁气场的微妙变化。他非常少见的心事重重,甚至有些烦躁。
盛君殊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应用程序。屏幕上黑乎乎一片。半晌,一缕光照在镜头上,待镜头适应了曝光,慢慢清晰起来时,看得到半张姣好的侧脸。
斜着照入的光,只照亮一半,长睫之下,少女盛着光的眼珠看着前方,外面似乎有人同她说话,她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随后更多的光涌进来,少女拿手臂挡了一下,低眉的瞬间,正脸对着镜头,纵横的泪痕明显,雾蒙蒙的眼睛里只是无神。
“……”
“这、这、这不太对啊。”凑过来看了半天的张森差点掉了杯子。
这是个监控,他认识。不过他那粉红色的可爱界面上还有另外几个按钮,一个按钮上画了小喇叭,下面写着“与TA通话”,另一个按钮上画了一个棒球,下面写“拋球游戏”,还有一个按钮,画了个食盆,下面写“给TA喂食”……
这个监控……好像不大对啊?
盛君殊觉察他的窥视,“啪”地把屏幕锁了。
“你、你、你把监控装在哪了?”
盛君殊:“衣柜。”
还有两个,一个在床底下,另一个在桌子底下,寻常小猫最爱的匿身之所。
“?”张森一双细小的三角眼里写满了迷惑。
十分钟后,办公室里飘荡着细细嘤嘤的哭声。
一串细细的、枯黄的、叶子几乎掉光的纽扣藤,挂在台灯上微微摇摆,一根闪着寒光的黑色钢笔漫不经心地挑起它的尾端,另一段握在男人修长的指间。
吊兰精哭得嗓音沙哑。
它真的受不了啦!本是自然生长的千叶吊兰,趁着大佬洗澡的时候,暗搓搓蹭了一点阳炎之气,修为飞升有了灵识,这就飘了,见一个不认得的女孩在自己的地盘洗澡,竟欺生起来,谁知道惹了大佬的老婆。
是它占了便宜还卖乖,打一顿也就认了。可是大佬也不打它,就派人把它送到一个破房子里,缠在一楼的防盗窗户上。
那里有个怨鬼,老是上上下下地乱蹿,每冲上去一次,黑乎乎的煞气就冲击它一回。
植物精怪,对怨气非常敏感。一连冲了两次,它的叶片都快掉光了!
盛君殊漆黑的眸看着它,温声问:“你跟太太说什么了?”
桌上的玻璃杯里装了半杯水。吊兰尾巴摆动,一串歪歪扭扭字现在桌上。
“呜呜呜,我还不会说话啊——”
盛君殊掌心压在那水渍上,轻轻一抹,便把所有痕迹蹭掉了。他接过张森递过来的一个小花盆,放在桌上。
吊兰精听到响动,昂起头来。
威逼不过,改利诱了是吗?
千叶吊兰哭着甩尾巴,却眼巴巴地看着那小花盆,还有里面肥沃疏松的褐色土壤。
它真身已让盛君殊毁去,做梦都想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
“呜呜呜呜……”
……小花盆啊。
“——你这都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