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心则乱
她从床边拿出几张纸,抖擞的念道:“也没什么难的。你去同僚家里吃酒,或校场上比武,再不然沙盘边布阵,抑是风闻亲友家里有出色的后生,多留些心就是。”
“那种手起刀落,杀人如麻又面不改色的,绝计不要!要么就练到收发自如,亢龙有悔,要么索性找个不会武的,那种学半吊子,将来打起媳妇来,一定没轻没重!”
“身体一定要好,年轻轻守寡可不成。不是说壮如牛就好,你要多看看人家身段,多摸摸骨骼,多问问人家长辈老人长寿不?”
“家世要不高不低,太高了嫁过去受罪,太低了委屈,具体尺寸侯爷看着办罢,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家中最好人口简单些,但若人多,就一定要门风好,家人和睦,一团和气,居家过日子最要紧就是和气。”
“书生尤其要打听清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别看一个个温良恭俭让,谁知道肚里什么坏水?那种稍得了些功名,就不可一世的,最是可恨!咳咳,侯爷不知道,我原先有个极不堪的堂姐夫……算了,不说他了!”
“库里还有两坛子竹叶青,刘正杰大人不是喜欢么,回头送过去,麻烦他帮着查查底细,别是个骗婚的陈世美,家中已有糟糠……”
“夫人,可说完了吗?”顾廷烨望着满面红光,兴奋莫名的妻子。
“呃,这个,还有一点点,大约三大点九小节。”
顾廷烨好笑:“夫人慢慢说,要不先喝口茶?”
明兰推开茶杯,声声铿锵有力:“绝不能像廷灿妹子那样,自觉奇货可居,就掉以轻心,安坐钓鱼台。要戒骄戒躁!世事无常,不到拜天地那刻都保不齐?要多方查探,多物色人选,这个不行还有旁的可补上。家世门风,公婆妯娌,人品才学,哪个也不是一天就能查清楚的……所以要早作打算!嫁女儿,头一个出错了,下面几个丫头还能好的了?所谓首战告捷,方能一鼓作气,百战百胜!”
顾廷烨:……
204
金风起,食蟹时,往年这时候,明兰早捧着醋盏等菊蟹上笼了,然此时她怀着身孕,自然又被禁了。.崔妈妈板着面孔,“蟹性属寒,夫人不要吃了。”
明兰不无忧伤:“……这世上,凡属好吃的,非是阴寒就是甘热,再不然或燥或湿,能叫妈妈放心的吃食都嚼蜡似的。可见老天造物,实是特特来为难人的。”
崔妈妈耐着性子哄她:“好个贪嘴的,仔细叫肚里的哥儿听了,回头怨你!”和顾廷烨不同,她打一开始就认定明兰这胎怀的还是男孩。
哪那么容易!——想及那黄艳艳香气四溢的肥满蟹膏,明兰只觉得肚里有只猫在挠,想怀胖团子那会儿,老白花虎视眈眈,她什么都不敢随意吃,日夜心惊胆战,倒也不觉着难受。
顾廷烨因见她难受,索性下令全府皆不许食蟹,还道若叫夫人闻着一星半点,勾起了馋虫,仔细叫侯爷捆起手脚上笼蒸了。
明兰直笑的滚倒在炕上,团哥儿见母亲滚来滚去有趣,张开胖乎乎的小手扭过去要扑,半道叫父亲整个儿举到背上后,然后放了手,胖团子只好吭哧吭哧的练攀爬。
顾廷烨才说了半句‘要不咱们吃点儿蟹的夹子肉’,恰叫刚端炖盅进来的崔妈妈听见了,他忙轻咳一声:“自然了,最好还是别吃。”
见男人这番作势,明兰乐不可支,心中觉得可爱,趁无人时搂他脖子用力亲了两口,胖团子有样学样,也扑到父亲怀里,噗嘟噗嘟涂了他爹半脸口水。
顾廷烨擦脸骂道:“傻小子,这都不会!”
他拽过儿子,在小脸上亲两下以作示范;可惜胖团子没领会精神,只多使几分傻力气,努力用米粒小白牙在亲爹脸上啃出几个坑坑洼洼的牙印来,然后拍手笑看爹娘。
明兰支持不住,趴在炕沿笑闷闷狂笑。
顾廷烨好气又好笑,轻拍儿子几下屁股,瞪眼道:“只会笑!你也是当妈的,不会说两句么。”明兰抖笑:“这小子,怎么恁傻呢?”顾廷烨又不乐意了:“不能说些好听的?”
明兰立刻道:“你儿子牙口不错。”这么皮糙肉厚的老粗爹也能啃动。
……
凉意渐起,虽不能吃蟹,明兰的日子终归慢慢舒适起来,秋高气爽正是游人出行的好日子。十月上旬,廷烨夫妇先送走了五房叔父——
五老太爷意气风发,学古人赋诗一首,还倒了半坛子践行酒在土里。他决意此去定要在书院做出些样子来,五老太太却萎靡不振,眼圈红肿。
事后煊大太太告诉明兰,她小闺女的乳母听她三儿子听他在五房当差的妻妹说,五老太太原先抵死不肯离京,可五叔父断然不肯。五老太太撒泼说不想活了,反惹得五叔父勃然大怒——“便是抬着棺材,你也得上路!”
自顾廷炀死后,廷狄夫妇对五老太太严重不满,明兰疑心这消息是他们暗中传的。
送别场面喜气洋洋,尤其红光满面的是四老太太,对明兰十分和蔼,关怀备至,还拉她到家里吃茶,明兰推辞不过,又想回家顺路,便跟着去了。
当着明兰的面,四老太太叫刘姨娘倒茶端水,伺候摇扇汗巾,真好不得意。煊大太太在旁苦笑,却也无意阻拦。
刘姨娘早不复当年脂粉徐娘的模样,此时老态毕露,刚抱怨两句,四老太太便道:“姨娘若不愿在这儿伺候,不如就去西北,廷炳那孩子孤零零的,也好有个照料。”
刘姨娘想主母再难伺候,也胜于西北苦寒,自己这条老命宝贝,不愿去那受罪,遂不敢跟四老太太顶嘴,却不住哀求明兰请顾廷烨多照看儿子。
明兰扯动嘴角,很想请她去余嫣红坟前三日游——不要随便给人戴绿帽。
一入中旬,吏部于官员一应考绩任免俱下。王舅父果然外任江南,全家率先离京,盛紘和长柏父子去相送,华兰本想拉如兰同去送行,结果前所未有的反被如兰说服了。
“娘是怎么说的,外祖母为保住姨母宁可叫她上公堂!哼,明明是姨母歹毒,既害了老太太,又栽赃娘,外祖母还想囫囵?父亲哥哥去,是礼数,咱们是出门子的,去什么去?!外祖母是非不分,全不顾盛家脸面,咱们还笑模样的去安泰外祖母,娘也太冤了!真叫人当咱们没半点气性了!”
想原先好端端的娘家,如今家人离散,华兰也动了气,外祖母虽是长辈,可王氏更是亲娘,如今已开始服刑了呢——是以,最后两姊妹都没去。
不过,这日最稀奇之处是,墨兰去了。
老太太骤病,王氏回老家为婆母祈福邀寿,这话骗骗外人还成,墨兰深知王氏秉性,当即觉出此事反常之极,加之又闻长柏将带老太太赴任,她立知娘家是生出事故了。
偏到处说不出个所以然,长枫是一问三不知(他是真不清楚内情),柳氏更是滑不留手,几个姊妹则问都不必问了。
急的墨兰抓耳挠腮,只好叫身边人以银钱勾着盛府下人说些情形,来回扯皮近一月,也只问出老太太骤病那日,明兰兵围盛宅,还抓捕拷打了些人(长枫听到过惨叫声,却不知是什么人),最后说是王氏身边的钱妈妈里通外鬼,图谋主家财货,将老太太惊吓致病,惹得盛紘和明兰大怒,遂封府查问。
另康家姨母最近也重病不起,叫送去庄上养病了,可究竟是哪处庄子,却又无从得知,她身边的心腹也大多叫送去伺候,连主子带奴仆,就此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综上种种,墨兰明知里头有猫腻,却止步于此,再查探不出更多来。
这日送走了王家人,墨兰依旧不曾从王舅母身上问出半根毛,无奈之下,只得一径乖巧孝顺的陪同父亲说话回府,直至陪到书房,旁敲侧击的问着。
“……爹爹,女儿听下头人说,祖母得病那日,六妹妹忽的叫侯府侍卫将家中团团围住,这是怎么回事呀?”
盛紘叹口气,嘴里自动流出标准答案:“家里出了内鬼,居然勾结外头贼人行窃,把老太太给吓的不轻。因怕贼人消弭罪证,逃之夭夭,索性将府里围住了。”
墨兰憋的吐血——居然也是这套答案,她咬唇道:“我还听说,六妹妹手下人在家中拷打审问呢,这……”
“唉,说来伤了人和,可为着查问贼人,叫老太太安心,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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