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367章

作者:关心则乱 标签: 天作之和 种田 宅斗 穿越重生

站在原地楞了半响,邵氏还是想不出如何是好,茫茫然的溜回自己院落,走进里屋。

娴姐儿正伏在炕几上写字,见母亲失魂落魄的进来,问道:“娘,怎么了?不是说太夫人来了么,你怎么回来了。太夫人要见我?我早换好衣裳了,这就能去。”

邵氏听了这镇定的语气,好似忽然找着了主心骨,抓着女儿的小手一顿急诉,好容易才将适才之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她着急道:“我的儿,娘怎么摊上这事儿了?!这好好的,跟我什么相干,怎么会……?!”

没头苍蝇般的急了半天,她忽想起什么,低声道:“你说……你二婶,是不是装的病?”

娴姐儿静静的听着,放下手中的玉管青鬃小笔,“是不是装的,有什么打紧的。二婶的意思清楚的很,她不想见太夫人,连照面也不愿打,还要娘去出这个面。”

邵氏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捂着帕子发急:“你你你…这可怎么是好…”

娴姐儿道:“娘跟太夫人去说就是了。”

邵氏一把扯下捂在脸上的帕子,拍在桌上,怒道:“死丫头,读了两天书,浑说些什么呢?!那是太夫人!我我……我哪里敢放肆!”

“娘你怕什么?”娴姐儿抽出自己的帕子替母亲拭泪,笑道,“现下咱们都分家了。太夫人还能打骂咱们不成?”

邵氏低头拭泪不语。

娴姐儿轻轻叹气:“娘,我知道,你是怕得罪了太夫人。二叔现下在前方打仗,团哥儿还小,若有个什么,怕她将来为难咱们。”

邵氏只觉着满心凄苦,搂过女儿小小的身子,哭道:“我的好孩子,难为你这么点大,就这么懂道理……没了你爹,咱们娘俩的日子,能不小心着过么?”

娴姐儿蜷在母亲怀里,幽幽道:“若是为着这个,我劝娘一句,大可不必顾忌了。其实,娘去不去外头应付太夫人,咱们也早得罪她了。”

邵氏惊道:“这话从何说起。娘进门以来,自问从未对太夫人有半点不恭呀。”

娴姐儿小小叹了口气:“娘,当初爹为我们做了些什么,难道你看不明白么?不肯过继三叔的儿子为嗣子,退还祖父给二叔的田地银两,亲笔上疏宗人府,请立二叔承袭爵位。临终前,更是当面列清侯府家产,更对族人说什么两位叔祖父是早分了家的。”

邵氏听的发怔,不明女儿忽提这些作甚。

“我小时候半懂不懂;可这几年渐渐大了,又跟薛先生学道理,才慢慢明白。”娴姐儿眼睛开始发红,“明着看来,爹爹是为了劝二叔回心转意,保住侯府爵位;实则……”她稚嫩的脸庞流下两行清泪,“爹爹都是为了娘和我!”

想起亡夫临终前百般筹谋,只牵挂自己娘儿俩,邵氏再也忍不住,捂着帕子失声痛哭。

娴姐儿低头擦干脸上的水渍,坚强道:“爹爹临终前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得罪人?爹爹这是拿四叔祖父,五叔祖父,还有太夫人,换了我和娘日后的尊荣富贵呀!连我都看得出来这事,何况太夫人?到了这会子,娘还指望她能不记恨爹?唉,娘,爹早就替咱们选好投靠哪边了,娘还有什么顾忌的。”

邵氏抽泣道:“既然你爹都这么委屈了,为何你二婶还非要我出这个面!我…我,我是见了太夫人就怕呀…”

娴姐儿懂事的轻拍母亲的背,柔声道:“娘,二叔是应了爹爹要照看我们,可怎么照看,照看的好坏,就全凭二婶的心意了。娘,您说,这几年来,二婶待咱们怎么样?”

邵氏抬起脸来,边擦脸,边迟疑道:“…说句良心话,你二婶,是极厚道善良的。”

娴姐儿抬头思索道:“上学的姊妹里,有位郑四奶奶的外甥女。她爹是个秀才,屡试不第,只好给族中为官的兄弟做了师爷,跟着外地赴任去了。就这样,家里当家的大伯娘还常克扣她们母女的份例,衣裳吃用,不是慢一步,就是短缺了。”

她转头注视母亲,好声气道:“娘,二婶若也那样,单一个守孝的由头,就能省下我多少衣裳穿戴。可二婶非但不那样,还变着法儿的给我整治皮裘首饰,每每出去,人都说,没见戴孝的小姑娘,还能装扮这么精致素雅的,显是家里极用心的。还有娘日常礼佛,烧香,捐香油,哪回二婶叫咱们自己出银子了?都叫走公中的账目。”

邵氏听的也是动容,真诚道:“你二婶,待咱们真是没话说。”顿了顿,咬牙道,“你说的没错,便是为了报这份情,我也该替她出些子力气。”

她是大人,又想多了一层,将来娴姐儿议亲,自己是孀居之人,娘家又不甚得力,能有多少人面路子,想找个上选人家,怕到时还要明兰出力。

“可……该怎么跟太夫人说呢?”一想到强势能干的前婆母,她又开始六神无主。

娴姐儿歪头想了想,“二婶不是说‘怕见她’,‘怕再放一把火’么?娘不如直说,反正娘也只是传话。”顿了顿,她小小的脸庞上露出一种孩子气的讥讽,低低嘟囔了句,“反正,也不算多冤枉了。”

听到前面几句,邵氏险些跳起来,正要尖声训斥,待听到最后半句,她忽又偃旗息鼓,无力的喟叹几声,然后叫外头丫鬟进来,服侍自己匆忙梳洗,对镜整装,站在门口深吸几口气,狠狠跺了下脚,出门而去。

再见太夫人,只见她已等的万分不耐烦,见了邵氏当即冷笑:“多日不见,连你也金贵了?不过传句话的事,折腾了这么半天才回来!”

邵氏依旧怕她的很,几乎想转身逃跑,想起女儿的将来,只能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将明兰的‘惊吓病情’诉说并夸大了一番,当说到‘放火’云云之时,太夫人涌上满脸戾气,目光凶狠的叫人不敢正视。

邵氏虚脱着才把话说完,最后道:“弟妹说了,她…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见您的…逼急了她,她就去娘家,还有沈家郑家搬救兵。”

她喘上一口气,几乎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胆量,连看都不敢看太夫人,哆哆嗦嗦道:“…反正,您也闯不进去…不如就…就回去罢…”

太夫人脸色铁青的吓人,仿若一副青铜鬼面,直吓的邵氏几要跪下了;只听她短短冷笑几声,上下打量了邵氏和厅中仆妇几眼,“好好,我记下了!”

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再也没回头。

邵氏瘫软在地上,直至仆妇将她扶出厅堂,冷风一吹,她方才觉察出背心一片冷汗。

廖勇家的很细心,瞧出邵氏满头冷汗,回头便嘱咐婆子熬煮姜汤,另定神的汤药送去,然后才赶紧去明兰处。

听了回话,明兰神色淡然的坐在炕上,缓缓吃着川穹白芷炖鱼头汤,低声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她轻摸着肚子,感觉那有力规律的胎动——她永远,永远,也不会让那老妖婆再见她的孩子了。

崔妈妈淡淡道:“上回府里起火,大夫人连桶水都没叫人提出来呢。也该她明白些了,总不能老这山望着那山好,索性断了这头,免得怕太夫人找她做耗。”又道,“娴姐儿倒是个好孩子,不枉夫人疼她一场白。”

明兰点点头,“妈妈记得不,去年初拜岁时,祖母见了娴姐儿,也说她福泽深厚。”

崔妈妈瞧了瞧屋角的滴漏,转头道:“我看林太医也快来了,夫人还是快躺回去罢。”

明兰摇头苦笑,做戏要全套,才能效果显著。小桃扶她躺下,边替她揉着小腿,边疑惑道:“要是叫林太医瞧出夫人没事,那可该怎么办呀?”

明兰正想躺平舒展四肢,噗嗤笑了出来,崔妈妈揉着小桃的脑袋,无奈道:“傻孩子,林太医那么聪明乖觉的大夫,见夫人躺着哼哼,还能愣说夫人没病不成。”

哪怕寻常大夫,看见病人无痛呻吟,也多会婉转表示部分同意,顺带狠宰一笔;何况林太医这种德艺双馨的顶级人才乎?

此后两日,又是延请太医,又是炖的药香满院子飘,病情渲染的十分热烈,林太医自家正开着医馆,明兰索性狠狠光顾了他家一笔买卖,顺带传出顾侯夫人受惊致病的消息。

与此同时,顾侯夫人傲慢刻薄的说法也如长了翅膀般飞遍京城,据传闻,宁远侯府继婆母难得有事求上门去,却连面都没见上,就叫赶了出来。

年节后的京城正闲的很,这件事直把一干无事的贵妇激动的议论纷纷。

有些说当年顾侯夫人快临盆时的那场大火,何等蹊跷,眼下顾侯不在,难怪顾夫人吓的什么似的,情有可原;有些说做继室的命苦,不受前头儿子待见,该叫言官参顾侯夫妇不孝才是;还有些隐隐知道内情的,说当初不止一场大火,还有纳妾和过继等风波云云……越扯越多,众人更加兴奋了。

其实,这两条消息都是真的。太夫人是真的吃了闭门羹;明兰也是真的被上回之事‘吓病了’;至于其中内情,看旁人爱信哪个了。

太夫人倒是火力十足,可惜,这年头见义勇为的少,捧红踩黑才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