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这个未了不愧是内侍,做事周道,官员对他点点头:“你且等着消息。”
未了等的时间有点长,官员兜兜转转也没能见到楚国夫人,话倒是递进去了。
“未了?”元吉皱眉,“他又来做什么?”
他对这个人没有好感,直接说不见。
姜名迟疑一下拦住:“要不问问小姐?他说有件事关于小姐,会不会跟小姐现在的状况有关?”
说到这里,坐在海棠宫殿外的两人回头,看着被一层层幔帐遮住的宫殿。
自从见连小君晕倒后,已经三天了,李明楼虽然醒过来,精神并不太好,大概是因为胳膊上的伤的缘故这才是最让人抓狂的事。
那个伤他们根本看不到。
方二只能在李明楼光洁的胳膊上敷金创药用布裹上,再熬补血养气的汤药给李明楼喝。
元吉和姜名也才明白李明楼的身体不适是怎么回事,只要她说出或者被人叫破身份,就会浑身如火烧溃烂。
元吉差点去了杀了毫不知情住在御花园赏风赏景的连小君。
“此子杀了就是,小姐竟然为他暴露身份受此痛苦。”
姜名现在听到有关小姐两字就心惊肉跳,未了这个人又奇奇怪怪,跟着连小君在剑南道厮混了很久
“虽然有武鸦儿之妻身份的掩护,但还有很多漏洞。”
不关注的人想不到,有心的人查的话,李明楼的身份很容易暴露,万一他要说的也是有关小姐身份的事
元吉哪里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把他杀掉。”
虽然各有思索,但具体怎么做,元吉还是进去问李明楼。
李明楼斜躺榻上,身上遮盖着厚厚的袍子,露在外边的脸像白雪堆成,像水晶剔透。
元吉知道李明楼身体不适原因后,再看她这样样子就忍不住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刻,李明楼就真的变成了水晶人,或者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像雪一样融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小姐得了这种怪病?怪不得小姐总是担心他们,问他们的身体怎么样!
“未了吗?”李明楼闭着眼听完,道,“他有关于我的事跟我说?看来他也知道我是谁了。”
元吉便再次道:“我去杀了他。”
李明楼笑了笑,睁开眼:“杀了他不一定能解决事情,不如先看看他要如何吧,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未了想要我为他做什么,但我知道,他应该对我没有恶意。”
因为他需要她为他做事。
元吉看着李明楼的胳膊:“小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明楼掀起袍子,露出裹着伤布的右臂,元吉是什么也看不到。
“血不流了。”她道,“但还没愈合长好。”
可能是在慢慢愈合,也可能不会愈合,像最初那样,持续溃烂。
谁知道呢,不管了,李明楼轻叹一口气:“请他来吧。”
未了走进海棠宫,看到四面垂下的幔帐将宫殿包裹没有半点惊讶,倒是李明楼主动问他:“你出宫去沂州的时候多大?”
“十几岁。”未了俯身叩拜施礼,“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李明楼不再寒暄,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未了抬起头,一旁的元吉姜名虎视眈眈。
“太原府安康山那边可能有些异动。”他道。
此言一出,殿内的人都有些意外,不是说,有关小姐的事
李明楼问:“什么异动?你怎么知道?”
未了道:“老奴跟着连公子做生意,其实老奴不会做生意,就是帮忙打前站,到处跑,将当地的摸清查透,然后安插人手,这样知己知彼,做生意才能顺风顺水。”
元吉和姜名对视一眼,这可不像是做生意,是做奸细吧。
李明楼问:“太原府那里你也去了?”
未了道:“略有涉足,还没能真的进去,所以得到的消息不确切,只有些许痕迹。”
“什么痕迹?”李明楼问。
未了道:“太原府最近有几味药材采购量突然加大。”
药材?
药材怎么了?如今征战,药材的需求量本就很大,元吉姜名皱眉,此人心思诡异,风吹草动都胡思乱想吗?
李明楼身子却坐直了几分:“你是怀疑,安康山身体有异样?”
安康山?就凭这几味药?姜名元吉对视一眼,小姐怎么也
“只是怀疑。”未了道,“老奴还需要更多的打探。”
李明楼靠坐回去:“你需要什么帮忙?”
未了道:“还请夫人让连公子继续做生意,生意比兵马有时候更方便。”
原来是来替连小君说话的!元吉姜名一瞬间冷笑。
李明楼笑了笑:“好,我让人把连公子赶出去,不让他歇息了。”
未了俯身道谢,然后便告辞。
李明楼唤住他,主动问:“你说有关于我的事,要向我求证,是什么?”
未了再次一礼:“夫人肯见我,这件事就不需要求证了,未了也不再困惑,做事便是。”
李明楼笑了,没有再说话。
未了离开了,元吉姜名一头雾水:“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他是想做对我有用的,也对他有用的事。”李明楼道,想了想补充一句,“总体来说,还是对他更有用的事。”
元吉听不懂,但只问:“那小姐要用他吗?”
“用啊。”李明楼道,“现在他做的对我们还是很有用的。”
至于以后对她,和对他这两方的利益会不会冲突,那就等冲突的时候再说好了。
反正她现在就这样了,只要一日不死,她就什么都敢做,李明楼要躺回去,方二从外边进来。
“武夫人和金桔到京城界了。”他道。
李明楼立刻坐起来,脸上浮现欢喜。
但方二脸上没有欢喜,沉沉隐忧:“武夫人好像被吓到了。”
吓到?李明楼惊讶,怎么可能?
第六十章 受惊的武夫人
谁能吓到一个活在梦中的人?
武夫人是个眼盲疯傻的人,活在自己的心神中,当初在窦县遇到山贼,只是在把自己一行人当做雀儿的时候才慌乱大喊,其他时候都很平静,不惊不乱不怕。
更何况能遇到什么事?窦县到京城虽然远,所过之处都在楚国夫人兵马掌控中。
她和金桔从窦县来,掩藏行迹没有用数千大军护送,但明里暗里的护卫也不少,都是精兵强将,山贼叛军奸细不能近身。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更没有贼匪作乱。”方二道,“三天前进了京城界后,她们在一处客栈落脚歇息,准备养足精神一口气走到京城来”
那就是客栈里遇到什么事了,李明楼忙问。
方二摇摇头:“客栈里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这间客栈繁华阔朗,来住的都是有钱人,客栈里还有戏台,金桔带着夫人去看戏看了杂耍,夫人很高兴,但到了半夜,金桔被夫人摇醒,夫人竟然收拾了包袱,要带着金桔逃走”
李明楼捡着其中的字眼:“逃?”
“金桔是这样说的。”方二认真的想了想,“武夫人惶惶不安,非要立刻赶路,还不要惊动四周,金桔以为夫人发了噩梦,为了安抚她便依言半夜启程,但天亮之后,夫人还是惶惶不安,不肯坐车,拉着金桔步行,专走小路,金桔不敢硬拦,只能趁着夫人疲累睡去,才坐车疾驰赶路。”
原本三天能到,至今还没到。
“夫人纵然疲累也睡的不安稳,精神几近崩溃。”方二又道,“金桔不敢再耽搁,让随行的大夫给夫人用了药,一路疾驰来”
信报传递不如亲口说,李明楼不再问了,站起来:“我去接她们。”
元吉神情不安:“小姐,你的身子”
古怪的胳膊伤还没好,海棠宫幔帐重重围裹,李明楼的精神也没有好转,要出门,外边可是青天白日烈烈。
李明楼看向外边,隔着宫殿幔帐,日光隐隐如火。
“我这身子,反正已经这样了。”她道,“随便吧。”
再好的马车在疾驰中也无法避免颠簸。
一个颠簸让昏睡的妇人猛地醒来,她伸出手向前摩挲,发出啊的一声。
“夫人,夫人我在这里。”金桔忙抱住她轻声急道,“不怕不怕。”
妇人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万儿,我们走了多远了?”
自从那日半夜武夫人把她摇醒后,金桔就多了一个名字,万儿,听起来应该是妇人的丫头。
小姐都当了雀儿了,她当万儿也理所当然。
“我们走了很远了。”金桔握住妇人的手,也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谁都追不上。”
妇人气息稍微平复,但又在身边摸索:“鸦儿呢?鸦儿呢?”
金桔忙将身边一个包袱递给她:“在这里呢,在这里呢。”
妇人将包袱抱在怀里紧紧的贴胸口,人明显的放松下来喃喃自语,金桔凑近仔细辨认是哄小儿入睡的歌。
妇人不再惶惶,金桔却更焦急了,转头悄悄掀起车帘,低声问“还有多久啊?”
车外的护卫低声道:“最多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大路上一个起伏,疾驰的马车哐当颠簸,金桔顾不得抓住车板,回身就去抱妇人,妇人已经因为这颠簸发出一声惊叫,手里的包袱也滚落。
“快走啊,快走啊。”她喊道。
金桔抱住她喊着不怕不怕,我们走的很快,又忍不住对车外喊慢点啊。
妇人这次没有挣扎,浑身发抖。
金桔想把包袱塞给她,她也没有接,双手捂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