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安德忠思绪飘忽,一会儿觉得是真的。
他看了楚国夫人的信,信上跟连小君说的内容一样,甚至比连小君说的还写赤裸裸,通篇表明一个意思,她已经不管这天下是谁的,她只要自己手里的权势
这信上任何一句话展示到人前,都能让朝廷定她谋反叛逆,或许也为了表达诚意,让此信做证据,楚国夫人在信上盖满了章,楚国夫人的印,武氏私印,淮南道节度使印
还有那个证据,玉石摆件。
但安德忠一会儿又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信也好印鉴也好都能私造,就算揭穿了,楚国夫人哭哭啼啼说一句被偷了,谁又能奈何她?天下这么乱,丢点东西又算什么稀奇。
那个玉石摆件,楚国夫人说是他送的,他恍惚记得当初的确往窦县送过礼,但那只是为了去探查情况,礼物也是让人随便去街上抢的他的东西可舍不得送人。
抢来的礼物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样!
当初送礼的那个小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打死了。
安德忠神情阴影不定,看着青色的仙人消失在青纱帐中,收回视线,落在连小蔷身上。
这是连小君的哥哥,说是两人自小结伴亲密无间不分你我。
“连公子为了我冒险去见项南。”他狰狞一笑:“你这个哥哥,祝福他顺利归来吧,否则你的命就不保了。”
都被扣押当人质了,连声公子都不喊,什么他这个哥哥连小蔷神情绝望,连小君这家伙哪里在乎他这个哥哥性命,而且,连小君也不是为了安德忠冒险的,从淮南道过是想见项南吧!心里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连小君一路坐船进了扬州府,远远的就看到岸上一群白袍兵将,纵然也是一身白袍,有个年轻人在其中依旧闪亮。
连小君站在船头,眼里的笑四溢而出。
这个年轻人就是项南啊,一个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自己未婚妻情夫的可怜人。
水急船轻,连小君轻轻飘飘滑近,抬手一礼。
“项公子,久仰久仰。”
项南看着水中飘然而至的男子,心里赞叹一声,含笑还礼。
“连公子,彼此彼此。”
彼此吗?连小君想,也算是彼此。
他和他都以为那个掌控在手中,最少也算棋逢对手的那个陌生女人,其实与他们才是最熟悉的人,而那个夫唱妇随恩爱情深的丈夫武鸦儿,与妻子才是陌生人。
这世间真是有趣,连小君哈哈笑了,岸上项南也哈哈笑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各有各道
春光普照大地,原本荒芜破败的城池也重现了生机。
安东城也是如此。
因为楚国夫人收复了京城,安东这边没有了威胁,流民渐渐聚集,躲藏逃离的民众也重回家乡,再加上项氏一族数百人在此聚居,一个冬天过后,城池也苏醒过来。
有人开始耕田,有人开始修屋,城门城池里外也有了兵卫把守巡逻,原本河南道的兵马试探来过,但看到悬挂项氏大旗的数千兵马驻扎,便立刻跑了。
有卫军驻守,再一打听还是英武将军的兵马,民众们聚集来的更多了,街市渐渐的开了,官府也有了人穿着兵服的将官,核查登基人口,禁止斗殴拐骗,有人受欺负试着来告官后,将官派兵马将作恶的抓了并驱赶离开安东,涌向安东的人顿时更多了。
“家里这么多人,让他们去衙门管事就行了。”项大老爷对项云道,“你那些兵马都是有大用的。”
项云点点头:“我先用兵马把规矩立起来。”
乱世里只有兵马才能威慑。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项氏就算离开了太原府,也依旧能很快在一地再站稳脚,项大老爷面带微笑的喝了口茶,没有了太原府,他们有了安东城。
以后这安东城就是他们项氏的了。
官府他们收整起来,这算是大功,将来朝廷也不会夺走,只会顺水推舟。
“家宅附近已经住满了吧?”项云问。
原本荒芜凋敝的城池里外突然变得挤满了人,废弃的宅院也突然住满了人,有的是原来的旧主人回来了,有的则是流民捡着住了,当然因此也产生了纠纷,旧人回来驱赶新人,随着这样的纠纷越来越多,项云让兵将们开始统计房宅。
项氏一族数百人,占据了一条街的宅院,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有护卫有兵马,很多人就是最先围绕着项氏族人所在聚集。
“早就住满了。”项大老爷道,知道项云要问什么,“不过没有人来找我们要房子。”
项氏族人挑选的自然都是豪宅,这样的房子都是富人的,也是乱世里最有可能逃生的。
现在安东城恢复生机,这些人极有可能回来了。
但这些人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们是不会傻以及蠢到来跟项氏索要宅院的。
“这几天倒是多了一些人上门拜访。”项大老爷含笑道,“拿着名帖,我都让人收下了,慢慢回访。”
这些上门拜访的人中肯定就有原来的房屋主人,但他们不说,项氏也不会主动归还房屋,当然,这些人不说也是表明房屋不会追讨的结交之意。
项大老爷没有丝毫的愧疚不安,很坦然,这安东城如果没有他们项氏,哪来的安稳,这些人怎能回故土来?
能回故土,能重新享受太平日子,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人要知足。
项大老爷已经开始思索,将来天下太平了,他们回太原府,安东这边也不能丢,项氏哪一枝哪一房留下来,大族就是要这样开枝散叶。
项云不在意这些小事,只叮嘱:“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安稳,但人一旦安稳日子过久了,就会生骄,安东这边大哥你要看好,我们项氏仁善好说话,不欺压乡里,但对这些人该打就打,该惩戒要惩戒,太原府的错误不能再犯,这样我带着兵马走了以后,你们也能镇守住安东。”
“不用担心,让家里的护卫穿上兵袍,另外还有阿城呢。”项大老爷笑道,“现在李大小姐走了,阿城也去不了淮南道,她现在对安东城很有兴趣哎?小六啊,你要走了?”
项云没有先回答,而是继续道:“阿城这边也不能放手,你们要看好她,要记住,安东城要姓项,不能姓齐。”
项大老爷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如果真有事,还有小南呢。”
项云这才道:“京城吴郑两位大人已经被楚国夫人关起来了,写信想要求救。”
项大老爷震惊:“此妇真胆大!”
项云笑了:“她要是不胆大也走不到今天,这是预料中的事,就算我没有遇刺,我也不会贸然直接进京撞入她手里。”
项大老爷点点头:“现在正好,她关押了吴郑两位大人,露出了本相,你有理有据可以进京拿下她了。”
说完又担心。
“只是,你的兵马不多啊。”
那楚国夫人盘踞京城,兵马雄厚,宣武道这边还有韩旭送给她的兵马听调遣。
项云道:“剑南道这边兵马怎么也要听陛下的,倒是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项云手里可是有两道圣旨的,一道是朝廷诏楚国夫人去麟州,一道则是如朕亲临,拿出这些谁能不听命?除非反叛。
那就更有理由被诛杀了。
项大老爷点点头。
“而且也有小南呢,让他带着兵马向京城这边来。”项云笑道,“我已经给他写了信,这时候应该收到了。”
“哎哎,哎”
陈二爬上城墙,在后唤。
站在城墙上如松竹般修长挺立的年轻小将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别吵,送行呢,我正要赋诗一首。”
陈二将一封信拍他肩头:“你家里的信,项都督受着伤,你爹还病着,齐小姐还盼望着,你还有心情给陌生人赋诗!”
项南哈哈笑了,接过信撕开看了眼,也不知道看清看完没有,就随手又叠起来,视线再次看向前方。
前方的原野上,连小君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陈二哼声在后踮脚看:“跟这美人对坐一天一夜,是不是自惭形秽?”
项南抬手轻抚发鬓,道:“非也,我们这叫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陈二干呕一声,跟项南斗嘴就赢不了:“你怎么想?”
项南看着前方微笑:“我想楚国夫人还是会喜欢我的。”
陈二锤了自己的头一下嗷的叫了声:“我是问你,怎么看连小君这件事,哪有带着数千随从做生意的?做的杀人越货的生意吗?而且那些人一看就不是生意人,一个个像饿狼,真让他从我们这里过去吗?”
项南哦了声,摸了摸下巴:“他不是说这是楚国夫人要做的生意吗?楚国夫人当然做的是杀人越货的生意,楚国夫人本人就是一匹饿狼。”
说着笑了。
“他连小君要说是自己的生意,带着这些恶人,是不是要去伤害楚国夫人啊?我才不肯让他过。”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二肃容道:“楚国夫人到底要做什么?这件事有大问题。”
项南抱臂看着城外,城外人来人往,繁华热闹,另有兵马奔驰巡查其间:“有问题,也没有威胁到我,对我们来说就不是问题,我们为什么要管,管就要得罪楚国夫人啦。”
他看陈二。
“得罪楚国夫人,她跟我闹,把淮南道搅乱,谁的损失大?我们!你傻不傻啊。”
陈二瞪眼生气喂了声:“那要是楚国夫人作恶呢?你别忘了最近京城那边的消息,楚国夫人奇奇怪怪的,京城的气氛也很不对。”
项南当然没有忘,而且他现在还知道的更清楚了,项云的信上告诉他,楚国夫人在京城飞扬跋扈,争权夺利,将吴郑两位大人关起来了。
真是暴躁又可怕的女人啊。
项南抿着嘴噗嗤噗嗤的笑了。
“你还笑!”陈二喊道。
项南便不笑了,看着他,也大声喊:“那就更不能管了!我要跟这个作恶的女人划清界限!管,管不了,被牵涉其中,我们要么被认为是同党,要么就是做事不力!总之我就被牵连了!”
陈二被他喊的一愣愣的,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哪里不对。
真的假的,终于要跟这个女人划清界限了?
日夜不停的奔驰,在一个清晨终于离开了淮南道境,打扮成车夫的安德忠与连小君作别。
“接下来就不是楚国夫人的地界,我的旗号反而会惹来注意,就不能相送了。”连小君带着几分歉意,“接下来就靠大公子您自己了。”
安德忠对他道谢:“能送过淮南道,前方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问题了,连公子不用再跟着我们吃苦了。”
急行军对于美人连小君来说的确很苦。
连小君一笑还礼。
安德忠拿出一封信:“这是我给楚国夫人的信,还请公子转交。”
连小君忙双手接过:“某一定交到夫人手中,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又一笑,“夫人必然期盼着公子的信。”
第一百零九章 我心之所向
安德忠的身影消失在地面上,原本庞大的商队也跟着消失了,只余下连小君连小蔷两人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