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河西
荣州知府在东城门上看了大半夜,调动所有知府衙门里的兵丁在外面挖壕沟、在里面则做了一个顶门的支架。
现在他只盼着东将军神勇,能把安开人顶回去。
毕竟安开比之荣州城也大不了多少,他们拿不出多少兵与大周对阵。
十几里外的军队所在地,却是一片战火血腥,天色将明时,东将军走出大帐,看着不远处倒在临时防御墙边苟延残喘的兵士们,心里一阵阵的哆嗦。
有兰江这个天险,他驻扎在东北将近十年,也没想过修建什么防御工事,还很大胆地直接把军队按在兰江边上,万万没想到,安开会有这么凶猛的一天啊。
以往两方有摩擦交手时,他只派三四百人的兵力就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今天却是怎么了?
东将军正在发呆,防御墙外又响起喊杀声,一夜没停的喊杀声让他的神经猛然一紧,他要了一个士兵的盾牌,登上防御墙看时,却吓得差点直接跌下来。
一个盔甲上沾满血污的人,正带着十几人在敌军中奋力拼杀,所经之处,血雾一团团爆开,敌方兵士几乎是成排地往下倒。
不少或受伤或太累倒在地上的人都受了他的鼓舞,陆陆续续地掂着刀冲杀上去。
东将军却看得心里发寒,他手下怎么有这么能拼杀的人?
“将军,这些人,不像都是安开国的”,有个谋士也顺着土堆成的粗糙阶梯登上临时防御墙,仔细观察后这么说道。
但东将军被他突然地发声吓了一跳,察觉到失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皱着眉道:“安开那边有成气候的国家吗?他们能跟什么人联合?”
谋士见将军不愉,低头应诺,不敢再多说。
季玄泰在敌军中冲杀了两天两夜,中间只在眯了两个多时辰,到后来那些安开短兵相接的士兵都自觉地跟在他身后,劈、砍、刺、杀,东将军再一次登上防御墙,看着不时从防御墙上受命下去的跃跃欲试的士兵冲入敌军,在那个杀敌已经杀到眼睛血红的小小百夫长鼓舞下,一个个地奋勇杀敌,他的神情越发凝重。
这天傍晚,在大周兵士如饮血豺狼般的拼杀下,安开士兵终于退回到江上,双方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第二天东将军就端着一幅后生可畏的欣慰笑容,去军帐中看了看季玄泰。
彼时疲惫至极的季玄泰还没从睡眠中醒来,是葛校尉毫不客气地将他推醒,季玄泰只得撑着酸涩困倦的眼皮跟这位东将军客套一番。
东将军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这小子太过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他杀敌勇猛,东将军心里再不满,还是意思着将季玄泰提拔到校尉一职。
这之后,安开与大周又断断续续地交了两次火,不过大周军队有着杀神季校尉的鼓舞,每次都将有序进攻而来的安开军吓得屁滚尿流而回。
时间转眼来到八月,东北的天气迅速地冷了下来,安开又发动了一次猛烈的进攻,但遗憾地是,他们还是连岸都没上。
“末将见过将军”,刚从战场上下来,就被传令兵带到中军大帐的季玄泰半跪见礼,“不知将军叫末将来有何吩咐?”
顺着盔甲,有血珠滴滴拉拉打在地面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席卷整个大帐。
本来还面露不满之色的东将军迅速扯出一个笑容,“三次进攻,全靠玄泰击退,现在那些安开兵士一听到你的名号就能吓成软脚虾,真是可喜可贺。眼看天气将冷,安开军有撤退之势,本将军想要趁他们军心不稳时一举歼灭之,玄泰可否再做前锋?”
“末将听凭将军安排”,季玄泰说道。
东将军笑着点点头,让他退了下去,沉吟着对一旁的谋士道:“这个人必须在这一场战役中除掉啊,不然这东北守军,我可半点地位都没有了。”
三个多月,季玄泰凭借彪悍的武力和杀敌的狠劲,一下子成为五万东北军最为敬佩和信服之人。
这是当初看到这小子只有一股杀敌的蛮劲而不得不提拔他的东将军万万没想到的。
八月下旬,大周军队主动向江上的安开军发动攻击,主帅东将军亲自上阵杀敌,他想收拢军心,却忘了天道有轮回、枪打出头鸟这两句话。
在他布置的暗手假充安开军那方将淬毒的箭矢射向正在敌军中砍杀的季玄泰时,一个带着倒钩的在太阳下异常夺目的箭簇也旋转着朝他射来。
季玄泰身手灵活,身子只略微一偏,根本没用躲,那只幽蓝的箭矢就插在了他身后的一个安开士兵身上。
与此同时,他手起刀落,非常轻松地就解决了两个明显是大着胆子来围堵他的安开士兵。
转头,看着那个只手臂中箭却嘭地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动静的士兵,季玄泰眉头紧皱,他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没有丝毫犹豫,就挑起地上的一根长枪,向那个又打起弓箭的安开士兵踢去。
在这混乱厮杀的场面中,他踢出去的长枪竟然极准地就嗖地一声插入了那人的咽喉。
看着长枪直破去一半才停止住去势,而那人也死了个通透。
有这样的准头,是难得运气,而那长枪去如千钧的力道,才是他的实力。既有运气又有实力,这果然是属于他的地方!季玄泰微微勾起一抹薄笑,将手中不停滴血的长刀再次举起,一抹勾掉两个安开士兵的生命。
弹指间,他脚边已经躺下四五个安开兵士,后面才突然如水入滚油一般响起一阵惊慌的呼喊:“东将军被敌军射杀了。”
几乎所有的大周士兵都下意识在这时看向冲在最前面的季校尉,季校尉还在,这仗就能赢,将军死了也不怕。
季玄泰回头看了眼,掀起一抹薄凉的笑容,挥刀打掉在他回头这一瞬射过来的箭矢,他高声喊道:“为东将军报仇。”
“为东将军报仇!”
山洪般的声音随之响起,黑压压的人群呼喊着挥舞起手中的刀枪。
两个谋士却被季玄泰那一眼看得凉气从脚心直冲头顶,两人也顾不上管东将军跌落在马下早已没气的尸首,一点点退到战圈最后,拔足而逃。
看着更加凶猛的大周士兵,安开这边的主帅一下子扔掉手上的弓箭,转身干脆利落地道:“弓箭手垫后,主力回国。”
攻打大周的最好时机已经过去,待天一上冻,他们前不能进后不能接到粮食补给,早晚得完。
本以为此次进攻,大周对他们没有多少防备心,能够十拿九稳地攻下荣州城,却没想到他们那里会出现一个杀神,不,那个人简直是杀魔、死神,竟然堵得他们连兰江以东五里都没能推进。
来年再想攻打大周,恐怕会更艰难。
安开这边一有退军之势,季玄泰就从地上挑起一张弓,没有箭,便用散乱在地上的枪。
一枪射出,竟然又是准头十足,那边江船上刚转身走了两步的安开主帅只觉一股锐痛袭来,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看贯胸而过的长枪,然后嘭地一声摔倒在地,骇然、不甘心,永久地保存在了他那双永远也合不上的眼中。
季玄泰看着手里的弓,哈了一声,紧跟着,一直跟在他身后两翼的陈虎等人就高喊起来:“安开主帅被季校尉射杀了,兄弟们冲啊。”
……
东北守军大败安开军的消息传到湖州时,乐轻悠正忙着做葡萄酒、葡萄汁、金丝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