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河西
“我们没有买题也没有贿赂考官”,方宴神情平静,“不用担心。”
乐巍说道:“说是如此,但我怕这次湖州科场的事终会闹大,咱们虽然什么都没做,但是这次的考生,一个不慎,便被牵连到。明天,你们两个都注意些。”
“我们知道了,大哥”,乐峻答应,高中的愉快心情被此次科考可能有舞弊大打折扣,“也不知道这件事终会闹成什么样。”
“最坏的结果就是重换主考官重新考”,方宴说道,“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经查实除掉那些作弊之人的功名。”
“这件事别让轻轻知道”,乐巍朝外面看了看,“免得她担心。”
这是自然的,走向官场,就意味着以后将要面对的风浪比现在多许多,他们虽没有明确说过,却都在心里有个决定,那就是不让这些事影响到轻轻一点半点。
乐峻突然叫住说完事就要出去的方宴,“你的户籍在乐家,今天那报录人怎会喊方老爷?”
乐巍也疑惑地看向方宴,他回来时报录人们都已经到了,并没有听见,这一天忙下来,也没来得及看那些被报录人送来的捷报。
“我终归不是乐家人”,方宴早已想好了说辞,“即便不会再回那个侯府,我也想自立门户,年前就让光伯给我独办了户籍。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一时便没告诉你们。”
听了他的话,乐巍、乐峻都觉有理,不好再说他什么,乐巍道:“以后有事先跟我们商量一下,咱们是一家人,只要是为家人好的,其他人都能理解。”
乐峻说道:“也是我们以前没考虑周全,轻轻那里,你自己去说吧。”
方宴点头道好。
乐轻悠自然是好奇的,正不知道怎么问方宴呢,他就走进厨房,让她起来去旁边凉快的地方,他自己则蹲在灶口往里面送柴。
“轻轻,我把户籍从乐家迁出去了”,沉默好半晌,方宴开口。
乐轻悠这时又觉得,她没有问为什么的必要了,“报录人来时我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年前”,方宴想了想,终是道:“我一开始并不介意改姓,后来却发觉不能跟你一个姓。”
乐轻悠想起在那个客栈小后院中,他给自己说的话,一时有些紧张,忙转移话题:“晚饭想吃什么菜?”
方宴暗暗苦笑一声,顺从她的意思道:“凉拌豆皮,还想吃藕粉。”
“那我先给你冲一碗藕粉吧”,乐轻悠说道,从灶台上的柜子里拿出一只不大的青花碗,用大木勺舀了半勺藕粉进去,然后加芝麻、桑葚干,温水冲开,再加入滚开的热水,经过搅拌,一碗晶莹透明的藕粉便好了。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方宴唇角的那点苦笑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笑。
这就是他的小丫头,不管怎么样,都会照顾他、不舍得他。
有这些不舍,方宴相信,总能让轻轻喜欢上他爱上他。
第163章 舞弊
晚上乐轻悠就把特地在府城给三个哥哥做的衣服给了他们,他们乡试前后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操着心,今天早上又起得太早,第二天就不打算早起。
乐巍说她,“你好好睡,我们也会做饭,也能去外面吃。”
第二天等乐轻悠起来时,三个哥哥已经出门好一会儿了,她准备去厨房做早餐,却见清一正坐在院中的桌子边算卦,便过去问道:“清一大伯,这是在给谁算的?”
看看卦象,乐轻悠又道:“看似凶险其实无事,只要心里把稳难关便难关便一定能过去。”
“行行”,清一笑着捋须,“你总算学出了那么点,既然看出来这是平安卦,日后不论怎么样你可都得稳着。”
“这是给我算的卦?”
“正是”,清一将起卦的铜钱收起来,“今日宜出行,我便要走了,走前给你和你那三个哥哥起了一卦。”
其实他也不过是图个心安,凭小丫头身上的运势,总不会有什么麻烦。
乐轻悠心里很舍不得清一大伯离开,尽管他在的时候并不显什么,但就跟家里有根定海神针似的,总会让人很安心。
“您必须现在就走吗?”她拉住清一的袖子,使出撒娇大法,“多住几天再走不行吗?”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力道不大地扯着自己,清一觉得身边跟挂了个软乎乎的小猫似的,心里一时间还真是舍不得,不过想起自己的修行和那在朝堂搅风搅雨的道人,他终是狠狠心抽出袖子,道:“小丫头乖乖的,以后大伯回来看你,你不是喜欢那些花啊朵的,大伯在外面行走也能给你将天底下都有的花搜罗出来。”
见清一大伯是去意已决,乐轻悠也不再缠了,只道:“那好吧,我去给您做些好吃的,再准备些干粮。”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再拿起被一层淡淡紫光萦绕着的干粮布袋,清一笑道:“好了,我这就走了。”
乐轻悠还准备上街给清一大伯买些衣服再买个小毛驴呢,闻言有些错愕,“怎么这么着急?总要买个代步的小毛驴啊。”
“出家人还不是说走就走”,清一摆摆手,“丫头啊,别替我操心了,再说买个小毛驴还得伺候它,不如一个人利落。”
说着就要走。
乐轻悠忙跑回屋找出个小荷包装进去百十两银子,追到已经走出大门外的清一,不由分说地给他塞到手里。
此时,湖州城最大的一源酒楼正丝竹声声,几个身姿曼妙的舞女正在二层往日里由说书人将书的高台上翩翩起舞,按名次而坐的己亥科举人却没有几个将目光落在那上面的,他们或是与上座的主副考官、同考官们交谈,或是与旁边之人交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前十名更是得意,他们往往是考官们关注或拉拢的重点,而这前十名的家世出身又都是不错的,下面愿意巴结他们的举人也很多。
端坐于左排第十七位的范懿却没有跟旁人交谈的心思,这两天,他一直在反复琢磨自己于考场上做的那些文章,怎么也不相信立意正确又援引古今、现实的文章只能让他中个第三十四。
甚至连乐家那三个只在县学中学习一年不到的,他都没考过。
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此次科考有舞弊?
范懿低下头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脸上的假笑已经僵了,他不想再假装心满意足。
自己十三岁中秀才,又听先生的意见踏踏实实地学了三四年,本是冲着这一科的解元而来的,如今却连前十名都没进,这落差着实大。
正当场中的乐曲进入高潮时,一源酒楼外响起一阵阵整齐而洪亮的声音:“舞弊不公,开史之先。”
听到这一声又一声的整齐喊声,酒楼内众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坐在主座的开主考官,那句“开史之先”,讽刺的不正是他吗?
开拓一脸的笑容立时被阴云笼罩,这些学子们,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然而他也清楚,这些人都是秀才,跟普通百姓不同,引起他们的不满,是不会那么好了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