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河西
“你这娘们,后天乐家三个老爷都要回来了,咱们多的没有,一点肉一把菜的忙得帮上吧”,村长狠狠瞪了媳妇一眼,“我让你买什么就买什么,别计较那一星半点的,日后有咱们沾光的时候。”
村长媳妇就不多说了,牵着牛往后院去时感叹道:“那乐老二也是个没福的,家里一下子出了三个文曲星,他倒是连看一眼都看不见”,跟着又叹:“乐家是什么运道啊,三个孩子年纪轻轻地就都成老爷了。”
村长往烟斗里塞了一把烟丝,接话道:“什么运道,天大的好运道,不止是他们的好运道,也是咱们梨花村的好运道。”
皇帝可是给乐家赐了一个文风鼎盛的匾额,有那个在乐家挂着,往后不管仙泉换多少县令,都得把他们村的教育放在第一位。
还有阿巍他们兄弟,此番成才,定也会回馈乡里,说不得再过个十年,他们村能出好些个秀才呢。
村长这里正想得美,那边跟着丈夫回到老家的米氏还在嘟囔,“当初就不该娶前任县令家的那个妾生女,如果年前不是她耽误着,咱们崇儿定然考得比现在好。”
乐崇还在京城,他还需要参加两场吏部的考试才能有机会谋到官位,但现在大周处于鼎盛时期,朝中官员是不缺的,便是偏远地方的官也有好些人求着,所以想要谋到官职还不知要费多少关系。
如果当初会试他能进正榜,谋官便会容易很多,因着这个,米氏从接到儿子寄回家的信就对那个儿媳妇哪哪都看不顺眼。
现在被丈夫催着回村在那几个她以往十分看不上的崽子跟前卖好,米氏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最终都化为了对儿媳妇的埋怨。
乐显祖看她一眼,“你少囔囔两句吧,等侄子他们回来了,你长点眼色,这里面还有赵家五爷的面子,人家现在是重臣,若他递个话,咱们儿子某个县令是轻轻松松的。”
“你说多少遍了,我都记得了”,米氏现在并不如之前那样压服得住丈夫,点着头道:“为了咱们儿子,我有什么脸皮豁不出去。”
不就是给几个小崽子拍拍马匹吗?
夫妻两个在门口嘀咕一阵就提着车上的大包小包进了家门,乐老三正拿着个绑了棍子的扫帚扫墙壁,一转眼看到大哥,不亲不热地说了声“回来了”。
乐显祖暗骂一声,心说你个老三跟我拽什么拽,不过他还记着老三曾养到十岁的儿子现今是翰林院的七品官,他便压下那点儿不悦,放下东西笑着道:“我来一起打扫。”
乐老爷子从堂屋出来,对大儿子道:“老大,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乐老三一听这话,也放下扫帚跟了过去,他儿子现在是朝廷大员,以后家里无论有什么事,他都得知道着。
乐老爷子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乐显祖进了堂屋,给他爹倒了杯茶,笑道:“有什么话你尽管吩咐。”
乐老爷子也没拐弯,直接说道:“虽然当初咱们是把阿巍和小峻分出去了,论起来整个梨花村还是你们跟他们是最亲近的人,那么便不能给他们扯后腿,以前咱们已经够对不起他们几个孩子了,却不能在他们立起来后打着他们的名义在外行事。”
乐显祖好歹是个童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爹的意思,这是担心他们打着侄子们的名声做欺压人的恶事呢,忙笑道:“那不能,儿子不还得顾着咱们崇儿吗,您放心好了。”
乐老三说道:“爹,这话你跟我说便是,用得着专门交代大哥吗?”
这个儿子是被后娶那女人的枕头风给吹傻了,乐老爷子根本懒得与他多说,“我只告诉你一句,别仗着那几年养了阿巍你就抖擞起来了,碍到孩子们的名声,我先把你给赶出家门。”
乐老三想说什么,乐显祖先一步道:“爹,您是多虑了,老三不是早不认阿巍了吗?再说阿巍还有外祖家,可轮不到老三这个早跟孩子断了关系的义父去充长辈”。
说完这些话,乐显祖全身舒畅,刚才看见老三那得瑟样儿他就想这么说了好吗?
乐老三哼了一声,“大哥,怎么着阿巍也喊了我十年的爹,他现在是个朝廷命官,在这孝道上怎么都得做出表率。”
“你既不是阿巍亲爹又了解养恩,还谈什么孝道?”没了乐老太太的压制,又有孙子们给请的仆妇伺候着,乐老爷子越发有气势,好些事情也琢磨地越发明白,三儿子如果敢在他媳妇撺掇下做糊涂事,他就能不认这个儿子。
乐老三没再说两句话就被乐老爷给呵斥了出去,他越想老爷子那话就越是生气,也不想打扫什么卫生了,抄着袖子直接回房。
乐老三媳妇刘氏正在跟米氏说话,他们的儿子在屋里玩陀螺,抽得没铺青砖的屋子里烟尘弥漫,在刘氏身边还坐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刘氏一直在跟米氏夸她这个娘家侄女,米氏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一见乐老三回来,忙站起身告辞一声出去了。
到了外面,米氏小声地呸了一声才走开。
刘氏和乐老三都没听到,打发了侄女回屋歇着,刘氏伺候着乐老三在床边坐下,“要不明儿个我带着桂儿去镇上做两身衣裳?”
有儿子和侄子们名头,不用多时那裁缝铺就能把衣服给她娘家侄女做出来。
乐老三正不痛快,就说:“不用,他又不是天皇老子,难不成还得人人做了新衣体体面面地迎接他去?”
“不是这么说的”,刘氏坐下来,轻声软语,“阿巍到底去京城见过了世面,又跟咱们有那么些误会,我只怕桂儿太寒酸了他看不上。”
“不会,我跟他说去,他敢不八抬大轿娶了桂儿进门?”乐老三说得十分硬气。
刘氏立时满脸笑容地依偎过来,两天后,这夫妻两个才发现他们想得有些多了,乐巍他们兄妹和云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村,只跟村长说了两句话就直接向山庄而去,乐老三、乐老大夫妻连近前露个脸都没能。
刘氏不甘心,催促着乐老三跟去山庄,乐显祖更识趣一些,正要回家去,听见老三家的唧唧咕咕地撺掇,脸色便沉下来:“老三,你如果想让你家乐屹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就别上赶着去做蠢事。”
刘氏翻了翻眼皮,音调拖得长长的,“大伯哥,你这话是怎么说的?阿巍是我家三郎拉扯大的,他上京去那么久去跟他说说话就叫做蠢事了?您不会是看不得老三比您好吧。”
米氏立时不愿意了,“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瞧瞧刚才人家孩子可有多看你们一眼?县尊老爷都在后陪着,你们哪来的脸凑上去?”
几句话下来,旁边等着看热闹的人都嗤笑起来。
“当初不要孩子,这时候哪来的脸说什么拉扯?”
“要说拉扯,也是那李氏的功劳多些。”
“这乐老三家的惯会占便宜,不过这次肯定要踢到铁板。”
一句句讽刺之言听得刘艳儿恼怒非常,乐老三更是抬不起头来,一把拉住媳妇就快步回家去了。
这时有云家和乐家的下人抬着糕点过来给村人分发,没跟着他爹娘回去的乐屹忙跟小伙伴一起挤了过去。
第207章
山庄内也是一片热闹景象,一行人在客厅喝过茶就出来商量着将那“文风鼎盛”的匾额悬挂到何处,乐轻悠没再跟着,她叫上好久不见的大黑夫妻俩,带着几只已经长大的狗崽就往山庄后未经人工雕凿的林子里去了。
夜与便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汀蕙一个眨眼间才发现小姐没了影子,忙拉着一个小丫头问了,放下托盘上的茶盏就也跟了过去。
“夜与”,很快看到夜与的背影,汀蕙喊了声,加快脚步赶上,低声道:“小姐出来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你也不能一个人就跟着小姐出来啊。”
自从那天老爷把她赠给表小姐使唤,汀蕙才发现,表小姐这边的规矩有多么粗疏,有些她可以不提醒,比如小姐和三少爷偶尔的逾矩,有些她却必须提醒,比如夜与一个护卫单独陪小姐出来。
夜与皱着眉看她一眼,乐轻悠也听到了声音回头,挥挥手道:“你们不用跟来,这是在自己家,没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