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河西
“你可有把握?”但她并不想让张洎也在这时候去考,纯担心他考不上浪费银子,“当初你爹让你来我家读书,为的是让你考秀才,这会儿,你连秀才都没中,就捐监去考进士,这不是说瞎话吗?你伯父他,好歹读书读了这么几十年,一直考不上,那都只是运气问题。”
张洎完全没把这番话听在心里,只摇头道:“伯母不必担心,我有成算。”
钱氏心里骂,你有个屁的成算,就是扔钱也没你这么快的。
她还有心再劝劝,张洎已经说道:“伯母,仁嫂子,请允许我单独跟慧娘说两句话。”
钱氏搭着脸,但还是起身,带着大儿媳妇出去了。
一刻钟后,张洎离开了张家,走前跟钱氏说等他转卖了那个在玉泊镇的庄子就把钱送来。
钱氏笑着把张洎送到门口,等他一走出胡同,就急忙忙转回家,来到客厅,见慧娘还是眼眶红红地坐在那儿,不由着急道:“怎么,张洎那小子还非要去参加会试?”
李慧娘点点头,“他说要试一试,我劝了,他完全听不进去。”
“就他那点子墨水,此去就是浪费银子的,少说得扔进去五六百两,还连个响儿都听不到”,钱氏可惜得直叠手,“庄子一卖,就剩个铺子,以后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她虽然觉得张家夫妻不会不要张洎这个唯一的儿子,但是张洎这么快就把钱财挥霍完了,那两口子晾晾他让他吃吃苦是肯定的。
张家夫妻管教儿子她管不着,难道还让自家女儿跟他一起吃苦?
钱氏看着面带愁容却怎么瞧怎么好看的女儿,心思越发活络起来,虽然她女儿的身子不干净了,但等她爹高中了女儿的身份也不一样了,若是给那方大人做个小,还是可以的吧。
过年时有多少大马车去县衙送年礼,她可全都看见了,只那一辆辆马车,都是她没见过的气派,更别说马车走过去留下的明显的车辙印了,那里面不定装着多少好东西呢。
虽然,方大人有未婚妻,虽然之前也有人给方大人送服侍人都没了下文,但那些人能跟她家慧娘比吗?
钱氏想着,暗自得意,不是她把自家女儿看得好,而是就连那万家娇养的三个庶出小姐,在才貌上也都不及她家慧娘一二的。
另一个,自家慧娘的身子虽然不干净了,但是经过人事的女子,能是那青涩小丫头比得上的?
“慧娘啊”,钱氏带着想象中的兴奋,突然往慧娘旁边一坐,“洎儿那孩子,娘瞧着,太撑不起事了些,若是你以后真拴在他身上,可少不得为他操心打算的。”
李慧娘一听,就知道了她娘的意思,是想让她跟张洎掰了,但是他们家花了张洎那么多钱,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说掰就掰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慢慢筹划。
最要紧的,肚子里这个,得悄无声息地打掉。
钱氏在女儿跟前劝了好半晌,才劝得她松动了神色,不由身心轻松,这才想起来,她还没跟自家那老头子说钱已备好这事儿,当下起身,让女儿回房好好想想,便向书房去了。
一直隐形人似的站在旁边的钱大嫂,这时才对李慧娘说:“慧娘,我送你回屋去。”
等送了李慧娘到屋里,钱大嫂转身就回了自家一家三口的房间,李大郎读书不行,但从小耳濡目染,却认得几个字,成家前就一直在谢家的药铺做抓药的伙计,现在已经是谢家药铺的掌柜了。
前几天谢东家去了县衙一趟,回去就让他整出一面药柜,说是应县太爷要求,要做个平价药柜,因此这些日子,他都在忙这个事儿。
一早上起来,就在那张已经涂改过好几遍的纸上写写画画的,见出去好长时间的妻子回来了,就道:“吃饭了?我得再等会儿,你们先吃。”
他妻子却在床上一坐,说道:“吃什么饭啊,我伺候着你娘你妹妹忙活了一早上,你爹在书房看书,那锅灶还冷冰冰的呢。”
李大郎握笔的手顿了顿,安抚妻子道:“那要不,用咱的钱雇个做饭的婆子?”
他妻子连忙摇头,“你每月挣的都得交一半给你娘,咱可没那多余的钱。”停顿了半晌,她才道:“大郎,等二弟成家了,家里分家时,咱们能不能搬出去?”
李大郎和煦的脸色黑沉下来,“我是长子,怎能不养家?你这婆娘,以后莫要再说这种挑拨家里关系的话。”
他妻子也不怕,跟着瞪眼,说道:“你这个家是个什么家?年前你妹妹弄了一出偷汉子,你娘倒好,发现了不说训斥你妹妹,反而让你妹妹转告那张家少爷,没钱这事儿没了,如此见一次让那张家少爷送一次金镯子银钗子。这,这跟个妓馆有什么差别?”
“你胡说什么?”李大郎一下子扔了手里的笔,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这一声惊醒了他们还在床上的儿子,两口子便都收了话头,不片刻,外面又传来钱氏的声音:“大郎媳妇,你拿几个铜板,到街上去那杨老头的小食铺子里买些油条回来,对了,再去那张家打一小桶豆浆,回来煮煮,也省得你做早饭了。”
李大郎的妻子声音爽利地答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却黑沉沉的。
张洎要卖了那处在玉泊镇的庄子,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靖和县的大街小巷传开了,一则因为大家都还是关注着张家有关消息的时候,一听到这消息,都会参上一嘴,另一个原因则是张洎得到的那个庄子,是张老爷手里最好的一个庄子,有良田三百亩,还有两个果园,仆人三四十个,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式。
谁要有这么一个庄子,这一辈子只躺在那儿收租,也可滋滋润润地过了。
但是张洎竟然要把这庄子卖了?
众人哪能不好奇,更好奇的是,他卖了这个庄子要干嘛?
县衙里,正包包子的崔大娘也在和前面送这个消息过来的程让说这个,程让嘿嘿笑了笑,低声道:“能为什么,还不是他那便宜岳父家缺钱使了。”
李家自以为他们家没有可被人背后议论指摘处,却不知他家的名声早已臭不可闻。
崔大娘听罢,啧啧感叹,程让又问道:“小姐怎么不在?大人听赵书办说了张家要卖庄子的事儿,便想问问小姐想不想要?”
崔大娘笑道:“我就说你怎么敢跑到后衙跟我闲磕牙”,然后指了指,“小姐带着春卷和嫣红去后面那个院子种花去了,说是什么藤萝在咱们这儿也能生长。”
程让忙站起来道:“我也去看看”,说着就已窜出老远,穿过后门,去了就与县衙后门错对过的一个院子。
很快,乐轻悠一行就回了后院,程让已先到前衙去了,乐轻悠洗洗手,把刚吃过早饭那会儿烤好的饼干、小蛋糕装了两盘子,端着去了前衙。
方宴还在书房忙着,本来二月开了春,他身为一县之长要忙的事情就多,早晨下面青田镇高冈村,又有两兄弟因为争他们父亲留下的一个小山头而闹到县衙打官司,他这是才判结了案子,还得写具结状让人送到府衙备案。
这只是民间纷争的流程,若是人命案,还得多写两份送到刑部去。
乐轻悠进来,方宴笔下不停,问道:“张家那个庄子听说是在玉泊镇外面,又有果园,你若想要,咱们就买了。”
“想要”,乐轻悠答道,走到书桌旁,放下盘子,拿了一块饼干,坏心地自己先吃一口,然后才塞到他嘴里,“在乡下有个庄子,等你闲暇时,我们可以过去游玩散心。”
方宴暂搁了笔,笑道:“等把庄子买下来,再建一个温池,这里太干,以后我好时常带你去泡澡。”
乐轻悠听了,十分感兴趣,却又很好奇:“如果没有天然的温泉,怎么建温池?”
“外祖母当初留给我的地契中,有一座山里有一片儿矿脉,大部分都是暖玉,让光伯联系烨一运些来,修建池子时,四周砌上暖玉,再在外面建一座大锅炉房,不停地往池注温水,这便成了”,圈着轻轻坐在膝上,方宴很详细地给她解释着。
乐轻悠不由不感叹:“你真是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