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说着,伸手从案上令匣中取了一支签子丢在地上,高声道:“重打二十!”
之前持续数十年之久的战争使大禄朝人口锐减,所以如今便格外重视百姓,但凡有戕害人命者,往往官员都会二话不说先打上几十板子,一来平息民愤、警醒世人,二来也算作杀威棒,好叫案犯尽快老实交代。
不断挣扎的陈山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死死按在地上,行刑者先往掌心吐了口唾沫,这才抡圆了胳膊,噼里啪啦打满了足足的二十下。
似此等人渣败类,但凡有良知的都恨之入骨,两名行刑者当真使出吃奶的力气。
一开始陈山还连连告饶,但很快,他的腰臀处便一片血肉模糊,身上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只能从鼻腔中发出几声哼哼。
二十板子结束,陈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旁边早已有准备好的衙役含了大口盐水,用力往他伤口上喷去。
刚还奄奄一息的陈山立刻嗷嗷怪叫着扭动起来,费涛冷笑着拍了惊堂木,“若不速速招来,且有你的苦头好吃!”
大禄律法明文规定,只要是为了审案,在不伤及疑凶性命的前提下,官员有权动刑三次。
而能把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连续数日的亡命逃窜已经让陈山沦为惊弓之鸟,现在又吃了这样大的苦头,被费涛再次一吓,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很快便交代了案件前因后果。
第6章 第六章
陈山家中确实跟王有为沾亲带故,但这点亲戚关系差不多能数出去将近十代,两边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
他早年学人做买卖,本想一夜暴富,奈何心性浮躁又贪慕虚荣,几次三番下来非但没挣着钱,反而几乎要把家底赔光了。陈父、陈母支援不起,索性给几个儿子分了家。
陈山又没个婆娘支援,走投无路之后只得再次去找爹娘帮忙。
可那个时候,两位老人实在已经无能为力。
大概是被逼急了,陈父竟意外想起来早年听人说自家一门远亲如今在京城落脚,还置办宅地,混的很是不错。
这家人一合计,左右也没个法子,倒不如叫儿子去长长见识,若贵人愿意拉一把,或许能有际遇也未可知。
陈山一听,大喜过望,立刻打点行囊奔赴京城。
王有为为人厚道,听陈山说明来历后,倒也热心招待,可没说几句话就觉得这个后生心术不正,不是个走正道的料子,便有些不想沾染。
然而此刻陈山早已被随云县繁华迷了眼,又听说他家只有一个女儿,竟痴心妄想起了贪念:
若能娶了那婆娘,这份家业不就都是自己的了吗?
王有为自己就是读过书的,女儿也被教导的知书达理,且又有刘旻这个板上钉钉的女婿珠玉在前,哪里瞧得上陈山?不过听他略漏了一点意思,便怒不可遏的将人赶走了。
陈山是个好脸面的,见王有为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自己,不由恼羞成怒,大骂道:“你这绝户的老腌菜,宁肯把家财给了外人也不与自家人,脑子给狗吃了不成?”
嘴里又不干不净的说些浑话,竟还把青雀夹带进去,气的老两口喘了大半日。
离开王家之后,陈山越想越气,加上想做买卖又没有本钱,更被几个当地泼皮冷嘲热讽,还推搡了几把。他不敢还嘴,便去一家小小酒肆吃的烂醉,最后酒气混杂着怒意、不甘齐齐上涌,竟再次返回王家砸门。
当时已经是夜里了,王有为生怕这个醉鬼站在外头胡乱造谣,毁了女儿清誉,无奈只好先把人拉进来。
后面发生的事情跟晏骄推测的一般无二:
借酒发疯的陈山已经完全抛开礼义廉耻,对着老两口恶语相向不说,又拿着青雀说荤话。老两□□了大半辈子,何曾与这样的泼皮无赖打过交道?秦氏直接被气的病发,很快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陈山也没想到竟就这么把人气死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早就听到前面动静的青雀赶过来看母亲,但见昏暗夜色下少女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刚还有点退意的陈山瞬间被色/欲支配,淫/笑着朝青雀扑去……
陈山见秦氏已死,料定自己即便就此收手也脱不了干系,且王有为又已知晓自己来历,此时杀意渐浓,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亲手酿成惨案后的陈山尤不甘心,还去屋内好一通翻找,希望弄点值钱的东西带走。可惜王有为藏得严实,最后竟一无所获。
待他酒劲过去,竟也后怕起来,于是匆匆返回客栈取了行囊逃出城去。
费涛命人将他交代的一一记录在案,叫他画押,又将人押赴现场进行了指认,确认无误后又足足花了两天功夫,循着他逃跑的路线地毯式搜索,找到了焚烧过后的沾血衣服残片和丢弃的青玉扳指碎块。
经过核实,那衣服材质与案发现场厨房柴堆上找到的布条完全一致,青玉扳指也是如此。
于是人证物证俱在,本案正式宣告破获。
案件审理结束后,众人俱都唏嘘不已。
原本王有为一家人丁单薄,有远亲来投是好事一桩,怎料陈山心术不正,妄图不劳而获,被人拒绝后陡生歹念,竟生生害死了无辜的一家三口,何其令人发指!
许倩叹道:“这么看来,亲戚这种事也如挑兵选将一般,宁缺毋滥。”
她家人口也不多,如今常有往来的也不过亲戚二三罢了,原先还时常羡慕旁人家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可如今瞧着,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与其鱼龙混杂不得安生,倒不如清清静静平安康泰的好。
晏骄用力捏了捏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桌上卷宗十分头疼,“正是这个理儿。”
要说成为刑部官员有什么不好的,每次结案后的卷宗整理和上报文书绝对名列第一!
更何况她身兼两职,除了捕头的一份之外,还有验尸报告要写……真的想想就令人绝望。
验尸报告有阿苗协助还好,前几天已经写完了,只是本案颇有些特殊,上报刑部的卷宗文书却需要费些心思。
晏骄苦熬一夜,次日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弄好草稿,胡乱去床上迷糊一阵就起床梳洗,略用了些早饭便欲起身返京。
费涛和谭夫人还欲挽留,却也知她公务缠身,还要向朝廷汇报,又说了几回惜别的话。
“来日方长,咱们自有再聚之时!”晏骄高坐马背,迎着晨光朗声笑道,朝着送出门来的费涛夫妇抱拳作别,“后会有期!”
说罢,果然提缰控马,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来时的路奔腾而去。
夫妇二人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但见烟尘滚滚,一行人分明已经汇入远处人群,可偏偏又因为某种特殊的气质而分外出众。
就连清晨的阳光好像也对他们格外眷恋,洒落的光彩犹如披了一层五彩战衣,从今往后,便要继续这般的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