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墨归
“三婶婶,你的头发好乱哦!”
马大润给小豆丁额头上药时,小豆丁那小眼睛一直往蕊白衣瞅。
两个小丫鬟正伺候在蕊白衣身后给她梳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还红了脸。
马大润干咳一声,两个小丫鬟立马不敢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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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翠花去集市上买完糖葫芦回来,抄的是小道,小道离后门近,她就准备从后门进府,府里的家丁们知道她和丫鬟出去,也会特意留门。
谁知走到门口,瞅见一个穿得还像模像样的老头跪在那。
“你谁啊?”马翠花啃着糖葫芦问他。
老头抬头瞧了她一眼,眸底晦暗不明,没回答,又低下头去,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看起来怪可怜的。
“你先起来。”马翠花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准备将老人家扶起来。
这时马铁柱的媳妇马春苗抱着一个含着奶.嘴的小奶娃跨出门槛,喊住她:“翠花,不用管他,让他跪。”
马翠花:“……”
自她三哥哥这个状元郎入住皇上赐给他的这座宅子,一下子涌来不少登门道贺的书友,甚至朝中官宦,这前前后后前来献殷勤的各色人等可以用不胜枚举来形容,到如今,他们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现在竟然还多了一个跑来下跪的?
马翠花嘴角抽搐。
不过他家大嫂嫂不让她扶,她就不扶罢,指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马翠花问原因,马春苗也不说,她就朝慕花居跑去,找她三哥哥马大润。
跑到中堂,她三哥哥正搂着他家三嫂嫂的细腰在用膳,瞧见了她,喊她道:“哟,去外面玩回来了?”
马翠花握着手里的糖葫芦走过去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饱眼福一般先瞧上坐在那只要负责美就好的三嫂嫂一眼,才对马大润说:“三哥哥,后门有个老头在那跪着,那个老头是谁?”
“老头?什么老头?”马大润给蕊白衣的瓷碗里挑出胡萝卜丝,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疑惑。
守在旁边的侍从眨了眨眼睛,上前“提醒”道:“大人,就是那个茵芳县县丞刘福海。”
这刘福海去年其实还是吏部主事,正儿八经的从六品官,比他们家大人如今的官位还要高上一品。
不过这人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跌宕起伏,刘福海在那会儿因为得罪了人,又被上面退回小县城当县丞去了。
这个县,还是他们家大人的家乡来着。
马大润挑眉:“刘福海?哦,他啊。”
马翠花:“他怎么了?”
马大润大掌伸过去推了一下马翠花的后脑勺,“小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让你背的那几首诗背下来了没有?”
“……”马翠花立马气鼓鼓地嘟起嘴,手里的糖葫芦都不想啃了,“小姑娘家,背什么诗?”
马大润手摸在蕊白衣的腰上,嘲道:“你不背,到时候出嫁了你婆家嘲笑你没文化,这京都城里的闺秀们,多多少少都是读过一点儿书的,琴棋书画可是一样也少不得。”
马大润说到这,全然把那什么刘福海抛到脑后,关心起马翠花的淑女改造事业来,他转头对马翠花身后的小丫鬟问:“小姐她昨晚睡前可练琴了?”
马翠花:“……”
这天聊不下去了,那什么老头她也不想关心了!
小丫鬟捏着袖子,目光在马翠花和马大润身上转,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更忌惮马大润的威严,回道:“没、没有。”
马翠花立马哼了一声:“三嫂嫂也不会这些啊,你还不是也没嫌弃她?”
马大润失笑,搂在蕊白衣腰上的手是一直没松开的,他挑挑眉:“谁说你三嫂嫂不会?琴棋书画她可样样精通,还会打人呢。”
这当儿,马大润掐了一下蕊白衣的腰。
蕊白衣瞪他。
马翠花:“……”
马翠花:“打人?”
夸赞起他的美媳妇来,马大润可是刹不住口的,“你三嫂嫂只是比较低调,而且才不外露,你三嫂嫂会的东西可多了呢,只有我最明白,她绣的荷包也是最精巧的……”
马翠花听不下去了,赶忙打住:“成,我回去练琴!”
她三嫂嫂的绣功她还能不知道吗,真是受不了她三哥哥在那尬夸,听得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马翠花气吼吼地走了,走的时候就把那可怜兮兮跪在后门的老头给忘了。
夜幕拉开之时,有人在马大润和蕊白衣门口通报,说刘福海晕倒在了后门。
马大润将蕊白衣胸前最后一刻扣子解开,吸了一口香气,勾着唇,眸底除开那深色,浮上几丝寒意:“给他抬回茵芳县去,别到明个儿传出我仗势欺人的丑闻,这人,我可惹不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当初真是这么想的,心里梗着口气,想等发达之日一倾泄出,可等坐到了这个位置,他却觉得没意思了。
而且若刘福海还是吏部主事,他就算当了状元,风光当下,也还不能奈何得了他,谁知道这厮自己栽了跟头,又跌回去当小县丞,这样一来,完全不用让他再奋斗个几年才施展报复。
正可谓,老天爷是有眼的。
那些贼鼠小人根本不用他动手,自己就殃了自己。
他到了这位置,俯视着他,倒也还没把他怎么着,也懒得怎么着,对方就先着急起来,或许辗转失眠了好几个日夜,终于心中胆寒,自个儿跑来跟他下跪求原谅。
马大润只觉得好笑,不多时就将这样一个人给忘了,把心情都留给值得做的事情,满眸深亮地描绘到膛下娇人儿的玉肌上。
直到弯月有坠落之势,房中的旖旎才算停歇。
半月后,传来茵芳县县丞病逝的消息,马大润手中的毛笔一顿,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看外边骤然堆出的阴云,思及他的小娘子陪着马翠花出门买首饰还没回来,蹙了眉头,立马吩咐侍从去拿伞。
…
“三嫂嫂,你觉得这个绒毛的好看,还是这个小月亮形状的好看?”马翠花左右手分别捏着一只耳环,笑眯眯地对蕊白衣问。
“都不好看。”蕊白衣实话实说。
马翠花:“……”
有一种审美被鄙视了的赶脚,她砸砸嘴,将两只耳环放回去,去选别的。
看在三嫂嫂这么美的份上,她就相信她的审美吧!三嫂嫂觉得不好看,那就一定不好看!
虽然此时她家三嫂嫂在外人眼里,正顶着一张丑兮兮的麻子脸,所以审美这种东西她根本不值得拥有,可她三嫂嫂是何等容貌,只有她最清楚。
又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挑着满意的,钱货两讫后,马翠花乐乎着捏上蕊白衣的袖子朝檀宝坊外面走。
她其实是想亲昵地挽住她三嫂嫂的胳膊的,但她三嫂嫂好像不太喜欢她三哥哥以外的人跟她触碰,她能捏着她袖子已经很好啦!
刚走出檀宝坊,天就一下子阴了下来,好像要下雨了。
“三嫂嫂,我们快回马车吧!”
“嗯。”
马翠花看后面的小丫鬟提的东西太多,怕她们跑不快,反身帮她们拿了几样,半只胳膊抱着东西,另一个手拉上蕊白衣的手往不远处的马车跑。
跑到半路,被一个人拦住。
那人是个少女,模样还算清秀,身着青色襦裙,手上捏着一块薄荷色手帕。
马翠花和蕊白衣不得不停下来。
“牛小蕊,我真羡慕你。”
少女说完这句,嘴角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马翠花皱起眉,“小姐姐,你谁啊?”
她一开始以为是她三嫂嫂的朋友,又想她三嫂嫂那性子,而且长久被他三哥哥养在内宅里,很少出来社交,朋友这种东西对于她三嫂嫂来说是不存在的。
“小姐!要下雨了!”不远处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把伞,跑过来后,立马遮到少女头顶。
此时少女似乎才憋出话来,像是一下子要倾诉和发泄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就凭你一脸麻子吗?!为什么你如此相貌,却能紧紧拴住马大润的心,你告诉我!”
马翠花:“………”
这时轰隆隆一声,豆大的雨珠砸下来,把马翠花刚要怼回去的话都吓住了,她忙垫起脚用手遮住蕊白衣的头,“三嫂嫂别理她,我们快回马车!”
她的手那么小片面积,根本遮不住倾盆而下的雨,蕊白衣一张丑陋不堪的麻子小脸,旋即被雨水冲洗了一道。
不多时,一张美到窒息的盛世容颜展露出来。
第21章 村草和村花(十四)
关于雨,豪迈之人想到的是“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超脱之人想到的是“一蓑烟雨任平生”,哀愁之人想到的是”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而此时的柳玉娴,心中膨胀而出的情绪是雨之鬼斧神工。
它像一把尖刃,削掉了牛小蕊脸上的麻子,还将她的脸削成天仙模样。
一张千娇百媚的绝色玉容,就这样被创造了出来。
为什么雨淋在她脸上,她的脸却没有产生如此变化?
雨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每月都要下那么几次,柳玉娴从来不曾对雨这个东西产生过多的想法,此时却对它佩服得五体投地。
如果马翠花能听见此时柳玉娴的心声,定会嘴角抽搐,一个白眼翻过去。
关注点歪成这样,让人叹服。
总之哪怕就面对面站在眼前,柳玉娴也不相信眼前这张倾城姿色是真实存在的,而是雨珠制造的幻觉。
直到一匹快马踩着泥泞的地面奔至蕊白衣身前。
马上身着褐色锦袍的男人手里握着两把伞,他将其中一把丢给蕊白衣身后的马翠花,对蕊白衣摊开手心:“媳妇儿,上来。”
那声“媳妇儿”把执迷不悟的柳玉娴从梦中惊叫醒,她怔怔地看向马上的男人。
分明对方就在眼前,她却觉得她与他隔了山与海的距离,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
与此同时,牛小蕊那张比冰雪清绝的盛世美颜在她眼里,才逐渐真实。
蕊白衣依言将手递过去,马大润立即收拢掌心,攥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里的伞落到马背上,快速俯下身来用那只手握住蕊白衣的小细腰,轻轻一提,将蕊白衣抱到马上,从后面贴住她的小身子,将她整个圈在怀前。
他不曾看马下的陌生少女一眼,拾回马背上的伞展开,遮到他和蕊白衣头顶,身着黑靴的大脚轻踢马身,马儿驰蹄起来。
马大润说了一句“翠花,你自己回去!”圈着怀前的白衣少女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哦!”马翠花重重应了一声,手里的伞已经撑开遮住她和小丫鬟的身子,扭头对柳玉娴哼了一声,抱着小丫鬟的胳膊朝马车跑。
柳玉娴呆在原地,久久不得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