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成安帝早就想敲打士族,为变法大业扫清阻碍。曹用及在这个节骨眼儿里冒出来,简直就是送到成安帝面前的引火线。
变法在即,再等下去只怕会积重难返,此时便是最好的契机。
果不其然,金銮殿上皇帝听了众臣的言论龙颜震怒。当即下旨暂停曹用及青州知州一职,并由大理寺卿全权严查此事。
......
顾熙言听了这话,当即左右扫了两眼,拉着顾林氏起身道,“母亲,咱们不如去花园里,边赏花边说体己话。”
庆国公府占地虽没有平阳侯府那么夸张,可也算开阔,尤其是这后花园,亭台楼阁,山水奇石,修的格外俊秀。
如今正值十月,院子里栽着的成片的木芙蓉、木槿花、昙花、菊花......应时节的花卉纷纷绽放,一派花团锦簇,鸟语芬芳。
“母亲,青州曹家之事,圣上自有定夺,父亲素来不是轻举妄动的性子,切记,只要在金銮殿上不失了分寸,便无大碍。”顾熙言折了一只木芙蓉拿在指尖把玩,“青州曹家之事,女儿可以确定的是,传闻中曹家那些丑事确实属实。”
顾林氏听了这话,长叹一口气道,“你父亲原也是这么打算的。且不说那曹大人是个不仁不义之徒——这青州曹家真是分外倒霉,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撞到圣人面前,瞧这架势,青州曹家大约是万劫不复了。”
顾熙言听了,指尖捻着那朵木芙蓉,浅浅笑了笑。
朝堂之上,哪有对错?只有输赢罢了。
只要猜中了圣人的心思,便是稳赢不输的。相反,若是刚好违背了圣人的心思,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况且那曹用及所做下之事,真真是让人不齿。
大燕朝风气颇为开放,顾熙言听闻,前些日子已经有人专门把青州曹家之事写了话本子,在茶楼戏馆子接连上演,台上台下皆是谩骂曹用及不仁不义。更不用说那些读书人是怎样讽刺曹用及有辱诗书、所干之事非人哉了。
母女二人又往前走了几十步,转过假山荷塘,便听到一阵人声鼎沸,原来前面设了投壶射箭的场子,几位性子活泼的贵女正拉弓投壶,好不热闹。旁边设了观赏席,十来个贵妇聚在一块,看着轻歌曼舞,正惬意的喝茶谈天。
母女二人刚落了座儿,旁边一位梳着巍峨高髻的中年妇人便起身冲两人走了过来,“平阳侯夫人、顾夫人!”
顾熙言定睛一看,原来是韩国公二房的夫人李氏,只得起身见了礼。
韩国公府没有分家,故而府中现在还住着满满当当的三房人。韩国公夫人性子沉静,不大爱参加这种贵妇的小聚,二房、三房的女眷却素来好热闹,盛京城中的女眷宴饮小聚一概不缺席,还总是在韩国公府里举办一些应时应节的聚会。
“眼瞧着秋日将近,趁着桂子最后一次花期,国公府上特地准备了菊花宴.......用的是鄱阳湖里头的大闸蟹和隔了年拿雪水酿的菊花酒........请平阳侯夫人和顾夫人务必要赏脸!”李氏笑道。
“那真真是难得至极!二夫人如此雅趣,想必国公夫人也没少为宴席操劳准备。妾身和家母是最喜欢这些雅致不落俗套的聚会的.........只可惜.....”顾熙言一脸惋惜道,“只可惜过两日便是我那亲姨母嫡子的洗三礼,竟是和贵府的宴饮撞到一块儿去了,真是不巧!”
顾林氏听了这话,看了顾熙言一眼,也惋惜道,“我那嫡亲的妹子命苦,成婚五年竟是无所出。不知用了多少千金科的药物,如今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嫡子,我这做姐姐的也替她高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氏也不好勉强,只道,“那便请顾夫人替我带个好儿过去!咱们府上的聚会是时常有的,下回平阳侯夫人和顾夫人记得来便是。”
母女二人忙应下了了,又寒暄了几句,这才作罢。
等李氏回去落了座,顾林氏才低声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信口开河,空口白牙的便说瞎话?你那姨母家大表姐的儿子都十岁了!哪有什么劳什子的洗三礼!?”
“何况你外祖林家对韩国公还有救命之恩!虽说咱们也不求韩国功夫报答,但也没必要跟韩家这么刻意疏远.......”
韩国公府和顾熙言外祖林家颇有渊源。
当年韩国公世子韩烨一出世便被太医诊出有心病。当时林氏一族已经归隐山林,韩国公府上托人几番求医,用了两年的时间,这才求到外祖林氏的山门前。
韩国公在山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顾熙言的外祖林氏出山,将世子接入林氏隐居的深山内看诊。
韩国公世子在深山中养病,一养便是两年。那段时间,林氏一族整天如散金子一般,用珍药奇方将养着小世子,这才堪堪医好了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病。
令观年间宫变后,林氏一族便从太医院院首的位子上退下,自请归隐山林,从此更是杜绝和朝中之人的一切来往。故而治好了韩国公世子后,林氏一族不求报恩,只叫韩国公不准声张,不准透露分毫。
顾林氏出身杏林世家,所谓医者仁心,顾林氏从小便教顾熙言要心存仁义,与人为善。
顾熙言听了这话,忙低声道,“母亲,我这么推脱另有原因。”
上一世,成安帝缠绵病榻之际,遗诏被密封于中宫。太子和四皇子两党开战。太子一党的主将是萧让,而四皇子一党的主将便是韩国公的世子韩烨。
太子是成安帝下旨亲封的太子,若是太子即位,那叫名正言顺。可四皇子不过是一个亲王,就算最后打仗赢了,荣登大宝,也难逃一个“造/反”的名声。
淮阴顾氏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先祖素来不看重名利,到了顾熙言这儿,定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家稀里糊涂的卷入这一场夺位乱战中,落一个造/反谋逆的名声,毁了这百世的家族清名!
可顾熙言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顾林氏解释其中原因,只好一脸正色道,“母亲,其中隐情,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跟母亲交代。只是母亲切要记住,这韩国公府,咱们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维持表面交情即刻,万万不可与之深交!”
顾林氏身为当家主母,平日里没少跟官宦之家的女眷打交道。她深知,有的时候,反而是在这些妇人聚会上,最容易窥见朝堂密辛。
看顾熙言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顾林氏下意识以为是平阳侯萧让知道些什么韩国公府的密辛,特意告诉顾熙言告知娘家,提前防范着。
这么一想,顾林氏便放心了,当即点头道,“熙儿放心,母亲回府便告诉你父亲,不与这韩国公府过多来往便是!”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那边儿又来了几位贵妇人,皆是顾林氏的闺中手帕交。顾熙言向人一一见过了礼,便由着顾林氏和老姐妹们寒暄去了。
......
宴席桌子前的空地上,投壶比赛已经紧锣密鼓的进行到第三轮,正是紧张精彩的时刻。
顾熙言坐在花梨木的靠椅上,一边儿捧着茶盏喝着杯子里的碧螺春,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贵女投壶,忽然听见身后坐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议论声。
“......真是夭寿了!那孙夫人知道了,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娶这么个夜叉进门儿,搁谁家受得了.....”
顾熙言屏息听了一会儿,方才听出了个所以然来——原来,定国公夫人石氏的侄女儿出身武将之家,打小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到了年纪无人敢求娶。定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便求到了定国公这儿,想教定国公夫妇给指一门好亲事。
不料定国公夫妇也是个心大的,想到定国公的下属孙大人的嫡长子还未娶妻,便径直和孙家说了这事儿。
孙家也算是盛京中老派的世族,不过是这几十年来家中子弟不争气,没落的厉害,但家底儿气魄还是在的。
那孙大人素来是懦弱无能的,又时任兵部主事,正在定国公手下办差儿。听了定国公吩咐这事儿,怎敢不应?也顾不得请媒人相看未来儿媳妇儿,当即满口应下了。
等孙夫人回头一打听,这才知道未来娶进门儿的儿媳妇是个动不动便舞刀弄枪,凶悍逼人的夜叉,当即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