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栖
小喜望着架在柳絮脖颈上发出白色亮光的银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
“小喜，我没事。”倒是当事人柳絮不但没有丝毫慌乱，还从容不迫的安慰小喜。
上辈子她随着林昀见过类似场面，但那时并不是在城内而是偏远的荒郊野岭。
那是她没有这般镇定而是十分慌张，紧紧攥着林昀的衣袖，那时候林昀在刀光剑影下替她挡下一剑，受了重伤。
而她也尖叫出声引来身着戎装的将士，那人见有人朝这边赶过来干净利落的离开。
现在想想，这人会不会是上辈子她遇到的那人？
柳絮眼眸闪过丝思索，神色镇定的望着前方。
既然这人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杀手，必然有其他原因。
“不知这位侠客为何挟持我这么个弱女子？”柳絮声音轻轻浅浅的压得很低，小喜没隔多远都听得不真切。
柳絮身后握着银剑的男子眼眸闪过丝诧异，没想到她一介女流之辈遇到这般场景倒是镇定。
黑衣男子乃习武之人，听力自是比常人好上数倍，柳絮说的话他听得真切，心底油然升起股敬佩之意。
“我要你柳府的天山雪莲，否则...我想柳小姐乃聪慧之人，自然懂得如何取舍。”黑衣男子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但提到天山雪莲几字时呼吸急促，虽然很快调整还是被柳絮察觉。
天山雪莲？
听到这四个字柳絮娥眉微蹙，乌黑圆润的眼眸内闪过丝明悟，上辈子那人似乎也是为了天山雪莲而来。
柳絮澄澈清明的眸子内闪过丝幽光，而后轻轻勾起薄唇笑道：“既然公子有所求，但这求人的方式...倒是有点特别。”
说道最后柳絮的声音陡然变冷，黑衣男子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柳絮会说出这般话。
他错愕的愣在原地，哪怕是满身肌肉的壮汉遇到这般场景也会吓得颤颤巍巍，她一介女流怎会这般淡定。
黑衣男子眼底的惊讶随着柳絮的接下来的话语愈加深邃，握着银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侠客不如放下手中剑与我详谈，既然你想要我柳府的物品自是有求于我，那么何必打打杀杀，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岂会是你的对手。”
“不过天山雪莲倒是可以谈一谈。”
柳絮说得不紧不慢，黑衣男子深邃的眼眸内闪过丝犹豫而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剑。
不得不说这柳府小姐倒是识大局，说的这番话句句在理。
柳絮唇角勾起抹淡淡笑意，而后徐徐落座。
小喜见那银色长剑没有搁置在小姐脖颈上长长舒了口气，他们柳府一向与人为善从未得罪过人，小喜总算是找回丝理智。
小姐遇到这般场景淡定自若，而她不但没能保护小姐还差点拖了后腿。
柳絮神色淡定的倒了两杯茶，一杯轻轻端起送往殷红的薄唇，另一杯朝一旁的黑衣男子置了置。
黑衣男子倒也不是扭捏之人，反而很欣赏柳絮，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可以在养尊处优的管家小姐身上看到江湖儿女的洒脱。
柳絮边抿茶边回想上辈子发生的事，没想到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模糊，好多都记不真切了。
也对，过了这么久怎会记得清楚？
她现在记得最清楚的莫过于许若雪和林昀这俩人，思及此，柳絮眼眸再次闪过丝冰冷彻骨的恨意。
“不知公子怎知我柳府有天山雪莲？”柳絮很是疑惑，柳府有天山雪莲这事连孟彦非都不知道，全府上下就她和爹爹知晓。
而她也是最近才知晓的，怎么眼前这人会清楚这些秘辛？
柳絮眼眸里尽是好奇，小喜忙挪步站到柳絮身侧，而后故作镇定的望了望那黑衣男子，不曾想刚一对上他冷若冰霜的眼眸再次被吓。
小喜现在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小姐，这黑衣男子的眼神，她隔半米看都觉得冰冷刺骨，小姐竟还能唇角带笑！
黑衣男子沉吟片刻，黝黑浓密的剑眉飞快的皱了皱，最后无奈的说着：“我的朋友受了重伤，需要这天山雪莲方可存活。”
黑衣男子说完顿了顿，见柳絮听得津津有味止不住多说了两句：“我乃幻影阁的人。”
听到幻影阁柳絮了然的点了点头，小喜乌黑的眼眸内闪过不解，幻影阁是什么地方？
她怎么没有听过。
“原来阁下是幻影阁的人，怪不得连我柳府的秘辛都知晓。”柳絮听他自称幻影阁的人，轻抿一口清茶笑着说道。
幻影阁乃江湖中的一神秘组织，上辈子林昀就曾和幻影阁有过交集，据说幻影阁拥有数名能力出众的幻影，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可以替你干任何事。
柳絮知道黑衣男子的身份后饶有兴趣的盯着他，幻影阁，有意思。
黑衣男子对上柳絮打量的眼神，眉眼深处闪过丝自责，他竟然会透露身份？
他们这种刀剑口上讨生活的人，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身份冷漠待人。
因为一旦被人知晓身份，说不定会带来灭顶之灾。
怎么今日他会直言不讳的告诉这生活安逸的柳府小姐？
柳絮自是不知黑衣男子此刻在想什么，而后缓缓开口道：“雪莲可以给你，不过我有条件。”
黑衣男子听到条件二字眉头紧皱，柳絮紧接着说道：“你也知晓这天山雪莲乃是我柳府的珍藏，怎可随随便便给你？”
黑衣男子眼底闪过丝冷意，转瞬即逝。
柳絮似没有察觉般继续说道：“你也别想着威胁我，如今我爹爹卧病在床脑袋混沌，你若想要这雪莲最好将心底的那点小心思给我收起来，不然......”
柳絮眸光陡然变冷，寒彻刺骨。
车厢内沉默了良久，就在柳絮紧紧攥紧指尖的时候，黑衣男子低声说了声好。
柳絮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其实她也很害怕，刚刚的淡定都是伪装出来的。
她在赌，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进行一场豪赌。
这场赌，若输，死无葬身之地；若赢，收获枚能人异士。
幸好她赌赢了。
柳絮唇角勾起抹粲然笑意，小喜双目崇拜的盯着自家小姐，明明刚还被刀架在脖子上，这才过去多久竟然成了掌握主动权的那方。
小喜打心眼里高兴，亏她以前还担心小姐受欺负，现在看来她都白担心了。
*
马车缓缓驶入柳府所在的西街，原本和她们共处一室的黑衣男子早已不见踪迹，车上只剩下小喜叽叽喳喳的兴奋声和车轮辘辘的声音。
不多时，悬挂在正门中央印着柳府二字的黑色金丝匾额印入眼帘，柳絮乌黑的眸子闪过丝兴奋和紧张。
几日前她还是柳府的千金，现在她成了孟府的儿媳。
柳絮踩着马凳在小喜的搀扶下缓缓下车，下车后她并没有着急进入而是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和以前一般无二的柳府，眼眶渐渐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还是柳府的老管家一眼瞧见柳絮赶忙迎了过来，看着泪眼朦胧的小姐满眼心疼的关心道：
“小姐可是受欺负了？怎么新姑爷没有同小姐一道，难道是瞧不起我柳府吗？”
管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扫视着身后驾着回门礼的孟府随从厉声说道。
柳絮听着管家关切的话语心底升起股暖意，而后破涕为笑的望着他解释：“福伯伯，絮儿没有受欺负，就是想家了。”
“夫君他军营有要事，不便抽身，这才没能陪絮儿一起省亲。”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这孟府离咱们柳府这么近，小姐随时都可以回来。”
管家慈眉善目的看了看柳府，这柳府自从小姐出嫁后一片沉寂，今日小姐归来倒是增添了几分生气。
“我想去看爹爹。”柳絮强忍着眼底的泪水，接过小喜递过的丝帕擦了擦泪珠，声音中还带着少许哭腔。
“好好好。”
“你们几个，将这些东西放入库房。小姐，你随我来，福伯带你去见老爷。”
提到柳如是，柳絮焦急的询问道：“福伯。我爹爹最近怎样？病情可有好转？”
柳絮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福伯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本来老爷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但又被梦姨娘一家气病了。”
柳絮听到梦姨娘三字脑海中的记忆慢慢回笼，她不是被父亲遣散了吗？怎会来柳府闹事？
柳絮蹙眉问道：“这...梦姨娘怎会前来？”
第007章
梦姨娘被遣散的时候爹爹给了一大笔安抚金，单就那数额够他们好好度过后半辈子，不应当来她柳府闹事啊？
“梦姨娘来闹事怎不托人给我传信人？”
管家沉默片刻，眼神闪躲，最后看着小姐愠怒的脸庞终是说了实话。
“老爷下了死命令不让任何人将消息透露小姐，老爷啊，她怕小姐你知晓此事会坏了规矩，被婆家人嘲笑。”
管家满脸心疼的说着，小姐自幼失了母亲，哪怕老爷请了最好的秋姑姑教小姐礼仪，但总有些人喜欢说闲话。
如今老爷身子骨差，自是万般替小姐着想……
柳絮一路上抿着唇，精致的脸上无波无澜，让人猜不透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柳絮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熟悉无比，清澈见底的池塘内长满碧色莲叶和粉心水莲花。
隔着池塘是怪石林立的假山，越过假山穿过绿树成荫的庭院就是爹爹所在的云水轩。
霎那间脑海浮现出她和爹爹踏青玩乐的场景，那时候她虽梳着简单的发髻，脸上却挂着盈盈欢笑，而爹爹也和现在不同，无病无灾，儒雅倜傥。
许是过往的记忆过于美好，柳絮在门外踌躇好半响才推门而入。
云水轩内，柳如是面容平和的躺在雕花檀木床上，身上盖着床崭新锦被，柳絮蓄在眼眶内的泪珠似珠串般滚落，小喜见小姐这般伤心也跟着满面愁容。
管家默默站在角落内，哀叹。
若是老爷……这柳府的担子不知小姐能否扛得住？
双目紧闭的柳如是缓缓睁开混沌的眼眸，虚弱无力的询问：“可是到了用药的时辰？”
立在一旁的丫鬟端着褐色药碗准备服侍柳如是用药，看着目光如炬站在屏风后的小姐原地沉吟半响后低声回了声是。
以往小姐在家时，这服侍老爷用药的差事从不假手于人，次次亲力亲为。
柳絮头戴金步摇缓步朝她走过来，径直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和汤匙，轻轻走到柳如是面前。
柳如是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柳絮，脸上挂着欣慰的笑：“絮儿回来了啊，咳咳。”
“爹爹，絮儿回来看你了。”虽然柳絮极力忍耐身子还是止不住轻颤。
柳如是抬眸朝屏风旁看了看，没有看到孟彦非的身影，强撑着身子支起来询问：“小非怎么没同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