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箫
可她到底不忍心真杀了他,便想先送去浣衣局,一来过一阵子可以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或许他冷静下来些就肯说了;二来若他还是不肯说,她也依旧可以悄悄地把他送出宫去,总归能留住一条命。
楚倾探知她的心思,又见她神情疲乏,便没再追问。道了声“也好”,他安安静静地陪她回了清凉殿,而后又是长久的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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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半个月,虞锦只着人去暗示了浣衣局,让他们不许欺负邺风,更不许让他出事,除此之外没让人再去扰他。
杀人这种事太惊悚了,尤其是他被溅了一身血,事发时的画面肯定很吓人,她想他也需要静静。
她更不想让他觉得她还要追问,不然心弦放松不下来,势必什么都问不出。
如此一直到了四月末,虞锦才寻了个机会,意有所指地暗示晨风:“你们若担心邺风,去看看他便是,朕不会怪你们。”
御前众人面色都一变,摸索着她的心思不敢妄言,倒是正在旁边逗猫的楚休猛地抬头:“真的?那臣去看看。”
他也很意外于光风霁月的邺风竟然会出手杀人,但他更念着邺风昔日的照顾。
那阵子他身在奴籍,论身份其实比普通的御前宫人们都要低一截,若没有邺风明里暗里护着,白眼总是免不了要遭的。
虞锦点点头:“你去吧。去御膳房端两道点心拿给他,跟他说……”
她斟酌半晌,不知还能说什么,一喟:“算了,你去便是。再打点打点浣衣局,不必跟他多说什么。”
“哎!”楚休一应,拍拍姜糖的小脑袋示意它乖一点,起身便走了。他先去御膳房挑了两道较为精巧的点心,就去了浣衣局。浣衣局的管事还是昔年那凶巴巴的管事,见了他有点尴尬地赔着笑:“楚二公子……”
“邺风呢?”楚休不想跟他多打交道,问得开门见山。管事也生怕多说两句他就要算旧账,赶紧给他指了邺风的房间,楚休提着食盒便往那边去。
“邺风!”楚休推门而入,没听到回应。目光定住,忽而大惊,疾步上前,“邺风?邺风你怎么了?”
浣衣局的房间都很简陋,邺风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通铺上,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面如死灰。
楚休只道他病了,即道:“我去告诉陛下!”
转身要走,衣袖却被拽住。
“不……”虚弱的声音响起来。
楚休转过脸,邺风正艰难地撑起身。
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裹着棉被都还在打寒颤,伸出被子的手没了棉被的遮挡,颤得更剧烈了。
“别告诉陛下。”他无力地笑了声,摇摇头,“我罪有应得。”
寻药
“你这是什么话!”楚休皱眉挣开他的手,“你好好等着,我去禀陛下,陛下不会不管你的。”
言毕他转身就走,邺风伸手还要拉他却毫无力气,眼看他的背影转瞬消失,只余绝望在目中绽开。
他完了。太医若来搭脉,自会知道他这是用了药,他没办法跟陛下解释。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恨谷风也不恨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了,只恨自己懦弱无能。
他怎么就没勇气给自己一刀呢?
早在一切刚发生的时候,他就该去与陛下说个明白,然后给自己一个了断。退一万步说,在杀了谷风之后他也大可以顺理成章地以死谢罪。
可他就是没那个勇气,好几次刀抵在喉间、搁在腕上,又都被他拿开了。
是他自己把自己逼进了绝境里。如今他终于真正到了但求一死的时候,却已经没力气起来让自己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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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栖殿里,虞锦刚把扶贫的新一轮计划安排下去就见楚休匆匆赶来,楚休说明事由,她了一跳:“你再说一遍?!”她知道邺风没干过什么重活,可她打点过浣衣局,浣衣局应该也没胆子让他干重活。
这才过了小半个月,怎么就病重了呢?!
楚休又详细道:“面如死灰,嘴唇白得跟结了一层霜似的。而且还浑身发冷,这个天还裹着棉被。”
虞锦越听越心惊,初时首先想到的还是传太医去,听罢已不由自主地起了身:“朕去看看。”
“……臣还想起个事。”楚休拦了她一下。
“什么?”虞锦驻足看他,他沉吟道:“上一世邺风离世之后,陛下没去看,对吧?”
“对……”虞锦哑声,有点心虚。
当时邺风的死让她十分愧疚,她下旨厚葬了他,但没底气去看。
楚休道:“但是臣飘过去看了。他的死状跟现在的样子很像,都是这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他说着一顿,面上多了几许疑色,“虽然病重时大抵都是这样,但邺风上一世的死因是‘郁郁而终’,情形却和现下如初一辙,陛下觉不觉得有点怪?”
虞锦不禁蹙眉:“那是奇怪。”
“邺风突然杀了谷风,也奇怪。”楚休啧声,“臣觉得这事没准儿根本就有问题,邺风上一世也并不是简单的郁郁而终呢。”
这话说得虞锦咯噔一下。
穿回来的日子久了,她已经不怕自己发觉上一世有些事做得不好了,却很怕突然而然地发现她不知情的阴谋。
这些阴谋说明她上一世被骗了一辈子,与之相关的还多多少少是和她亲近的人,这多吓人啊!
虞锦便多了几分谨慎,斟酌半晌,还是先让人传太医去了,又着人去请了元君,与他一起去看邺风。
他在身边,能让她多一些底气。
在等楚倾的片刻里,她又拨动机关叫来了沈宴清。
若这其中真有什么摸不清的阴谋,还得让暗营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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