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岛樱桃
心里有个底,嘴上不敢说满,她说不清楚:“我不知道外面都唱些什么。”
“那要不媳妇儿你再讲几个你听过的,我给审审。”
反正也没啥事,讲就讲,何娇杏又讲了几出,说得都很简略,也就是个故事内容的总结,几个说下来程家兴彻底踏实了,说他去找东子谈个生意。
何娇杏的第一反应是:找东子有啥用?
很快她想到了,程家兴实际想找的不是东子,该是他丈人——福满园的肖老板。
又要说到这时候的酒楼有个传统,爱请人到大堂里去说个书唱个曲儿的:“你是打算跟东子搭伙,把这些故事重新编过,请人代笔记下来,加工润色之后拿去酒楼说书?”
“大概是这么回事,我去跟小舅子商量看看,先准备起来,等他跟肖小姐成了好事,再让他这个做女婿的出面去给丈人建议,福满楼就这么下去迟早完蛋,趁早改改没准还能救。媳妇儿你讲的这些故事我听了都觉得精彩,县里面有些爱听故事的老爷,靠这也能拉一批客。”
“是个主意,但光是这样恐怕不够,酒楼说到底卖的还是菜色。”
程家兴笑了笑:“光是这样是不够叫他回到原先无限风光的时候,但一定能改善如今尴尬的处境,媳妇儿你想想,福满楼是县里比较上台面的酒楼,菜不便宜,上那儿吃饭的不是因为饿肚子去吃饭,至少半数都是请客去。你要请客第一考虑的未必是口味,最要紧还是面子,人家是花钱买面子,要想把生意救活,你又推不出更好的菜色,那就想想办法叫人觉得花一样的钱在你这儿吃更有意思也更有面子。这些个故事我听着都新鲜,能炒!等县里都知道上福满楼吃饭就能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总有不差钱的打发时间去,那酒楼挣的原就是他们的钱。”
的确是个生意人的脑子,何娇杏都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她问程家兴这个怎么合作?总不是卖故事吧?
程家兴说得东子跟那边成了一家人才好谈,直说有法子能救得了他的生意,比如他现在每年挣两千两,那就可以跟他谈,只要用了这边提供的办法,两千两以内的姑且不说,超过的部分要给抽成,这就是源源不断的红利!
这买卖让东子去谈,东子拿到红利之后再回来分。
到时候大家都有钱赚,肖老板也能救活他家传的酒楼。程家兴觉得给他一些时间,应该还能想到其他办法,盘活个酒楼不在话下,这买卖如何不能谈?
程家兴这就准备跑一趟何家院子,还是何娇杏伸手将他拦下:“咱用不着这么上赶着,东子过几天总要来一趟,等他下次来看娘你顺便同他说说。我倒是觉得不用你们找人来记录,你俩只要能商量出能救活他家酒楼的办法,等东子成亲之后一并拿出来,到时候让肖家老爷安排个认字的儿子来写,他们再找信得过的修改润色,省得说书的还没把稿子背下来这故事先传了出去,真要传出去了咱还没法,这原就不是咱自己编的。”
程家兴刚才让金钱蒙了眼,这会儿想起来问:“媳妇儿你还记得是听谁说的?这人有点意思。”
何娇杏说是以前村里一个老人,人已经不在了。
“那就奇了,是村里传的故事咋你听过我没听过?”
何娇杏也不心虚,还说没准因为不在一个村,又说她耐心好,耐得住性子听老人家说话,别家孩子都耐不住,那老太太自然没机会跟他们讲什么故事。
这话程家兴同意。
除了三岁之前,后面那些年各家孩子都是约着一起出去玩,没人一起自己跑出去也能玩上半天,哪有听老头老太太说他们当年如何如何的?那些个故事又臭又长,很没意思。
想想媳妇儿确实不同,看她成亲之后大概就知道以前,她是耐得住性子没事不会漫山遍野跑的。
……
《铡美案》就是个诱因,使得程家兴想到了给福满楼出主意,救它命吃它红利的点子,这会儿距离东子成亲还有些时候,等他跟肖老板成了翁婿,那时候程家兴搞不好十个八个点子都想出来了。
两天之后,东子拿大肥鱼过来的时候,程家兴就把他拽到一边,说了这事。
那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两人一拍即合,这就把未来岳父家的生意安排上了。两人越说越起劲,从刚过正午聊到傍晚时分,瞅着再不走天黑恐怕到不了家,何娇杏才去打断他们。让东子别说了,这就回去,赶明再来也行。
他俩还依依不舍,程家兴又说要去送他。
“你去干啥?看你俩这架势到了河边还得站好一会儿,不说够了你能放他过河?再耽误下去天真要黑了,天黑了路不好走,任哪一个掉了冬水田我们都得跟着担心,程家兴你倒是体贴我些!”
何娇杏拦他的时候袁氏看着。
袁氏摸着良心说,要是换做程家旺要去送客,她一定不敢伸手拦人,顶多说句天要黑了让走路当心一些。
做媳妇的当众说不准不准的挺不给男人脸,看三哥的样子好像也并不在意,甚至他还怪得意的,冲小舅子嘿嘿笑道:“听见没?你姐怕我俩聊上瘾不让我送,那你当心点,自己去吧,赶明儿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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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来许多天, 大概商量出个名堂, 程家兴琢磨着光媳妇儿说这几个故事恐怕不够,自个儿还编起来。
他编出来, 何娇杏来当听众,让他试讲。
别看程家兴没上过一天学,他真会动脑子, 多听了几个就总结出一套规律,知道要抓人得有起伏, 顶好是多几个乐极生悲或者触底反弹的剧情,是富贵出身就让他家道中落卧薪尝胆,要是低门矮户出来的那就叫人人都瞧不起他, 再让他踩着这些人的脸面出人头地……
他不光总结了一套规律, 这两年在外头做生意还见了许多世面,各行各业都有些了解, 知道穷人整日里想的啥,也见过富贵人家过的日子,编起故事真是像模像样。
家里又有个看过各种电视剧的媳妇儿,再提些建议,改上两回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可惜我不会写!”
这几年程家兴私下有在学字,他做着生意没时间上学堂,就想了个笨办法,先一句句把三百千背下来,搞清楚每句是啥意思,再买套蒙书对照着自学。
效果是有, 他能认不少字了,但因为没跟夫子学过笔画,稍微复杂一点的都写不出。这地方普及的是繁体字,都没简化过,原就不大好写,到现在程家兴写得最顺溜的就他那名,别的全都是傻粗黑一大饼丑得可以。
还是何娇杏,她犹豫了下,说:“要不你去买套文房四宝来,我写写看?”
“啥???”
“你买回来那些书我看了,字我也会认,我拿手指比划过,只是不知道写出来是啥样。”
程家兴努力去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很多时候杏儿就在旁边看他翻,但也只是那样,跟着看看就能学会认字?有这么简单那还不得遍地都是秀才?
程家兴心里持怀疑态度,嘴上当然不能说,他特会捧场,就地给吹了彩虹屁:“我媳妇儿就是聪明!这就学会认字了,要是男儿身都用不着寒窗苦读就得高中,举人起步状元封顶!”
“你都不信还吹啥?买套文房四宝回来,闲着没事咱练练手呗。”
程家兴赶车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还想呢,他其实都没把字认全,要不前头老四送信回来也不会请朱宏志来读,媳妇儿看书的时候还没她多,就学会了?
他总觉得没太可能,但杏儿从不无的放矢,若真的学会了,这聪明劲儿生做女子实在可惜。
文房四宝买回来就放在堂屋的大方桌上,纸张铺好,四个角拿洗干净的石块儿压着,何娇杏上辈子在学校的时候倒是练过几天毛笔字,但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再提笔哪还有手感?程家兴在边上帮着研墨,她下第一笔就抖,想写个名字来看看,写出来也是个傻粗黑。
放在现代,这就是初学者的正常水平,刚写软笔手容易抖也拿不住轻重,但这是人人都用软笔的古代,不说外面那些,就老朱家没考上秀才那个朱宏志,他的字都比后世那些练了很多年的书法爱好者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