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者家
围观的百姓听到钟意愿意出二十两证个明白,眼神也顿时又不一样了,又纷纷朝着布庄小工望去,有那好事者甚至还高声调笑道:“二十两,能抵你在布庄半年多的工钱的,不亏的小伙计!”
“来吧,我们大伙都看着呢,没偷就是没偷,都给你作证着呢,一会儿这姑娘得给你二十两呢!”
钟意静静望着那布庄小工,只等着他作出下一步的回应来。
事到如今,钟意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经十成十地确定,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隔着十步的距离,足够钟意清清楚楚地留意到,这布庄小工左手下透出来的缝隙里,闪耀出的星星点点的白光。
那是属于从冷兵器身上反射出来的寒光。
“好啊,”出乎钟意的意料,那布庄小工竟然半点也不搪塞扭捏,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望着钟意微微笑道,“只是我这手上的衣裳都是贵重物什,要是搁地上蹭着了灰,掌柜的非得骂死我不可,不如姑娘来,替我先拿着?”
钟意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围观的人群里已有一膀大腰圆的大汉耐不住性子等着急了,拨开人群走过来高声囔囔着:“我王老五就看不惯这些贵族小娘儿们欺负人,咱们没偷就是没偷,人穷志不短,哪能让人这么给污蔑了!”
“快,证明给她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狗娘儿们看,我来帮你拿着!让这小娘儿们的荷包一会儿狠狠出回血!痛快!”
那布庄小工错开半步,脸色霎时有些阴冷,躲开那膀大腰圆的壮汉的“好心”帮忙,把手上的大氅天女散花地往周围一洒,露出手中开了刃的弯刀,朝着钟意的方向直直冲了过来。
钟意白着张脸,腿脚却生了根般在原地死死黏住,眼睁睁地看着那布庄小工眉目狰狞地举着弯刀朝着她砍来,然后又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以一种更狰狞的姿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箭自眉正中心穿过,中箭者气息顿绝。
在街上众人一片哗然还没反应过来时,临街的七八处高高低低的窗户齐齐破开,个个有三两人从里面飞身而出,眨眼间便混迹在人流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下一时刻,紧跟着便有更多的黑衣人缀在其后追了出去,等到街上人群反应过来有人在上面跑、指着他们惊呼出声时,两拨人已经先后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而街边三楼的某个敞开的窗台上,一张让钟意绝对“记忆犹新”的侧影露了出来,对方迎上钟意看上去的目光,挑了挑眉,轻哼一声,放下了手里正擦着弓的帕子,“啪嗒”一声把木窗拉下来了。
钟意略微无语,暗道既这位主儿是这般反应,怕是也不稀罕她的当面道谢的,自己倒也不必去自讨没趣了……正出神间,钟意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惊惶回头,却见是曾在小北山偶遇过的那位长宁侯府的傅公子。
傅长沥向钟意友善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这里现在还不甚安全,我还要继续带人去追踪贼子,不过陛下还在茶楼三层,钟姑娘不如上去呆着吧。”
“呃,”钟意沉默了片刻,终还是忍不住拿手指了指三层那扇刚刚关上的木窗,尴尬笑道,“傅公子如此说的,固然很好,臣女感激不尽,不过……陛下他知道么?”
钟意怎么看对方刚才的反应,都怎么觉得那上面分明写满了“攀龙附凤之辈,给朕哪儿远滚哪去,别碍着朕的眼睛”。
“呃,”傅长沥的脸上同样露出了与钟意不相上下的尴尬无奈之色,静默了片刻,巧妙地反问钟意道,“不然钟姑娘以为,又是谁让我过来说这些话的呢?”
于是钟意便一路无言地被傅长沥领上了三层,躲在他身后依葫芦画瓢地行礼问安,等傅长沥拱手告退后,茶楼内的气氛顿时更古怪了。
钟意兢兢业业地站在墙角数蚂蚁,大气也不敢出,坐更是不敢坐。
裴度的眉头便随着时间流逝越皱越紧,忍了半天,终是不满地开口道:“真是越发长本事了,先前说了你‘骨头软’,今天见了朕便干脆一言不发,是打算让朕治你个‘蔑视圣恩’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说,二更还在生成中,十二点未必码的出来,大家别熬夜等,明天起来看吧QAQ
第26章 教训
“陛下方才的救命之恩,臣女感怀在心,没齿难忘,”钟意凝视着裴度的双眼,或许是二人现在一站一坐,且没有其他人在场,彼此可以坦然平视而给钟意带来的无形勇气,让钟意在真心实意地向裴度道谢完之后,还敢十分实诚地解释道,“不过陛下千金之人,怕是看不上臣女这等微末之辈的感激之心的。”
“臣女恐自己多说句话都是污了陛下的耳朵,为陛下耳朵计,故沉默不敢言。”
裴度听了,倒也不恼,只嗤笑一声,冷哼着以八字评价钟意道:“自作聪明,贻笑大方。”
钟意默默闭嘴,心道:她早该猜到会是这反应的,刚才还何必自取其辱呢。。
钟意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到:如果全庄朝内的范围内评选一个最能以言语利刃杀人于无形之中的人的话,这位皇帝陛下必然榜上有名,且名列前茅。
也得亏这位命好,投胎到了帝王家,若是在普通人家,日后步入仕途官场,必然是被当朝皇帝最讨厌的那类“直言敢谏”之臣。
“不过,朕方才出手救你,对于朕来说,自然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裴度抱臂胸前,挑眉望着钟意,闲闲道,“不过,对于你来说,倒也确实得没齿难忘。既如此,你只是‘感怀在心’,可不太行吧?”
“毕竟,你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感谢朕,”裴度用十分严肃正经地语气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话,“朕也不知道,也不能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看看,是不是?”
钟意竟然一时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僵着脸小心翼翼地望着裴度,喏喏道:“陛下的意思是……?”
“感谢人的话,总得有点表示吧,”裴度敲了敲案几,轻咳一声,近乎明示道,“拿你最拿手的来。”
钟意一脸莫名,摸不着头脑地回望过去。
“朕快一天没吃东西了,”裴度见她不是装不懂而是真愚钝,黑着脸不耐烦道,“去楼下的小厨房弄点能吃的东西来,多加辣,不放糖。”
钟意这才注意到桌上只有一壶热茶和几叠看上去便没有任何卖相的干瘪点心,而这茶楼……如果钟意没记错的话,这茶楼做的东西是全洛阳城里出了名的难吃,茶叶的品相也相当一般。
——关于这茶楼为何能在正阳大街这样好的地段做到门可罗雀,且至今还未关门大吉,一直是洛阳城未解之谜之一。
再看裴度现下这一身便服,钟意都莫名有些心疼这位皇帝陛下了,怕是这么金尊玉贵的一位主儿,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地长大,还没体验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不过一直到钟意在小厨房里累死累活、忙前忙后地以一己之力折腾出好几道硬菜来,端上桌还被宣宗皇帝嫌弃地撵去后院沐浴,她都还没有弄明白,做菜何时成自己最拿手的了?
怎么钟意自己都不知道呢?
茶楼里面静悄悄的,三层楼的人好似都跟着方才闹出来的那场乱子追出去了,整栋楼里除了端坐在楼上饿肚子的皇帝陛下之外,好像就剩下了钟意和一个窝在小厨房烧灶台的老哑仆。
等钟意在后院休整完出来,再路过小厨房时,发现哑仆已经在清洗里面的灶台锅勺,钟意暗暗一惊,还以为傅长沥他们回来了,等轻手轻脚上了三楼再一看:得,还是只宣宗皇帝一个人在,面前案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却已都吃的差不多了。
“陛下,这是都……”钟意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情不自禁地出声问道,“吃完了么?”
“嗯,”裴度手上的筷子微顿,呷了口手边的清茶然后抬头反问道,“怎么,你也要来一起么?”
钟意呆呆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如此地步,还妄想与帝王同桌而食,可问题是,她方才准备的,分明是三五人份的吃食啊!
她还以为是傅公子他们回来一起吃了呢?怎么宣宗皇帝一个人就能差不多清了满桌的盘子啊!
“你若不吃,那便没有旁人了,”裴度的嘴唇都被辣得红了一个亮度,抿了抿唇神色冷淡道,“长沥他们都吃不了辣,你留在厨房里也是浪费,我就让哑叔一起把端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