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启夫微安
温氏脸色一僵:“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问?”
负气的话一出口,室内就是一静。下人们低下头,都不敢抬头看人。
少傅身高腿长,玉带束在腰间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脖颈修长。只见少傅大步走过来,朱红的广袖猎猎,仿佛一座玉山将崩,碎在眼前。他抿着唇抬了抬手,冷冽的眉眼冰霜之色越发浓厚。
温氏身边的下人小心地觊了眼温氏。得了温氏颔首,屈膝行了一礼后全部退下。
宋嬷嬷也看了一眼夏淳,拉着不情不愿的小彩蝶也退下去。
人一走,屋里就只剩周卿玉母子和夏淳。
温氏是当真生气,不过一个通房,三番四次地损了她与长子的母子情。原本对夏淳腹中孩子还有几分怜爱,她如今就只剩下决心:“玉哥儿,不是为娘心狠。你自己想想看,你在这个通房身上费了多少心思?当真要为了她名声都不要?”
少傅心口倏地一窒,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并未看向突然眼睛晶亮的夏淳。只抿着红艳的嘴唇,淡声道:“周家的名声,不至于因这点桃色绯闻就坏了。”
“执迷不悟!”温氏痛心疾首:“你如今已经二十三了,亲事不能再等。苏家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但你也不能过了分。你这般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叫苏家姑娘如何自处?周苏两家的亲事你一拖再拖,你到底还想不想成这个亲?!”
温氏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直勾勾盯着周卿玉的夏淳,后悔当初挑通房挑了她。当初就不该挑颜色这般好的,弄得儿子如今撒不开手。
温氏如今只要一想起心里就呕得慌,她一向觉得长子并非一般男子,最是冷静沉稳,定不会被美色迷惑。结果现实确实如此的赤.裸,周卿玉不仅只幸这一个,还把心思都丢她身上了。
“这般拖着,你是等着苏家退亲么!”
“苏家若是要退,退便是。”少傅心口失了序,跳得厉害。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无法适应就只好回避,“母亲为了苏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儿子身边人出手,儿子也烦了。苏家姑娘这般嫌弃儿子,这门亲不成也罢。”
这话一出,温氏当即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少傅抬起头,幽沉的眼睛注视着温氏:“儿子确实是后悔了。”
“周卿玉!你的教养呢!”
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三媒六聘都走过了,就差最后接人回府这一道就算成了。若非周卿玉病得不凑巧,周苏两家的亲事早就成了。这话若传出去,叫苏家的姑娘还怎么见人?!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温氏气得要命,端起桌上的药就要给夏淳灌,吓得角落里的夏淳赶紧退后。
少傅一把握住温氏的手腕,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打掉了药。药碗应声落地,四分五裂。看着地上洒了一地的药汁,刺鼻的味道涌上来,少傅的一张俊脸已经铁青。
他甚少发怒,并不意味着脾气好。恰恰相反,周卿玉的脾气可以称得上坏。面上再沉静,骨子里却是极为高傲的。温氏这一举动是彻底激怒了他。他原本这辈子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宗族里的事务他一个人就能处理妥当,并不需要一个宗妇辅助。
或许是太过聪慧,看透了人心,少傅自长成起就欲望淡薄。又因天生鼻子灵敏,闻不得女儿香,将他淡薄的欲望又生生降低一层。
事实上,女子和子嗣于他来说不是必须。宗妇没有没关系,事情有人做就可以;子嗣同样,周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嫡子。铭哥儿和瑾哥儿都是周家的嫡出。将来的孩子随便过继一个,或者生下来一同培养,总有人能挑起家族重担。
至于夏淳,这是个例外。这女子行事与旁人不同,不讲章法也没皮没脸,仿佛一个混账拿着把斧头不讲道理地一路劈砍挤到他面前,生生在辟出一席之地。
当然,少傅也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得不负责任,但这桩亲事当初答应确实是草率了。不曾解决母亲与祖母的忧心,反而添了更多的麻烦,他心烦意乱:“母亲不必烦心,这桩亲事,儿子自会找苏家人谈。”
温氏气急,脑子一热,扬手就狠狠扇了周卿玉一巴掌。
少傅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皮肤印上红印,很快就肿了起来。温氏打人的手直颤,但这一巴掌打下去应当,长子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她失望!
温氏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夏淳,摔着袖子便离开了夏宅。
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夏淳舔了舔干涩的唇,有点不知该怎么反应。周卿玉为了她居然要退掉婚事,夏淳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那,那个,公子,你不成亲了么?”
少傅端坐在主座上,浑身的冷气能冻死人。
夏淳拿了个帕子弄冰井水拧湿,敷在他脸上。少傅脸皮太嫩了,一巴掌下去立即就有伤,这会儿又红又肿,瞧着别提多疼。他犀利的眼神扫过夏淳亮晶晶的狗眼,嘴角淡淡地勾起:“放心,不是因为你。本公子本就厌烦成亲,与苏家退亲是早晚,莫要自作多情。”
夏淳:“……哦。”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淳:切,了不起哦!
第六十一章
周卿玉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这一点上周家上下乃至东宫都清楚。所以有的话一旦说出口, 那必定会执行到底。
他既说了退亲, 那就没了转寰的余地。
退亲之事他一早有想法,碍于出尔反尔有失体面一直未曾说出口。脱口而出后, 少傅心里立即就有了处理的具体章程。倒不是苏家姑娘不好,是他不敢保证能做到与妻相敬如宾。既如此, 何必拖累苏家姑娘。
“备水。”来得匆忙, 他尚未用过吃食,如今有些饿了,“晚膳准备些易克化的。”
说罢, 他起身进了内室。
夏淳握着帕子愣愣地看着少傅旁若无人开了她的箱子, 从里头拿出一套换洗衣物。凌云凌风没能进屋子,少傅也不好叫人进来摆弄,只能亲手准备。当然夏淳不是诧异这些, 而是这狗男人未免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这是她的屋子!
准备好衣物的少傅回头见夏淳一脸凝重, 眉头一挑:“怎么?”
夏淳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少傅有条不紊地将书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收起来。然后从书柜里取出笔墨纸砚, 一一摆放妥当。
双手抱胸,她脸色不善:“你何时将东西搬来我屋子的?”
少傅转过身,垂眸看着她。鸦青的睫羽在眼睑下两团青黑, 消瘦的脸颊在光影的映衬下俊俏又冷冽。一双沉静的眸子有幽沉沉的, 十分有威慑力。
夏淳抿了抿嘴强调:“这是我的屋子。”
“东西早一个月前就搬进来,你如今才发觉?夏淳,我确实宠着你, 但你不能过了分。”少傅的眉心紧紧拧起来,眼睛里渐渐浮现出戾气,嗓音冷冽得仿佛冰上刃:“嫁人这事儿你不必想了。沾染了我,旁人不敢要你,也要不起你。趁早给我把小心思给收了!”
夏淳被他冷言冷语一激,脾气也上来了:“我不会做外室,也不会为妾。怎么?少傅是身边没有女人伺候了?非得抓着我?”
“夏淳!”这女人牙尖嘴利,一句话就拱起他的怒火,“你闭嘴!”
“公子就这么喜欢我?”夏淳怕他个屁!她站起身,梗着脖子那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今天周卿玉有本事就打死她,否则她非怼得他吐血不可,“不是才觉得我觊觎周家长孙媳妇的位置胆大包天,愤怒而去?你觉得我夏淳出身低微,提为妾都是抬举,本姑娘偏偏就不稀罕这个抬举!周卿玉,我不稀罕周家的权势地位,大家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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