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第574章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信报兵道:“他们应该还不会那么快攻进来,我们城门内还有别的防护措施!”

  其实鄂州主将知道,是他有侥幸心理,是他没有早早抱着必死的决心与这城同生死,否则就是提前让民兵上城墙,把各个城门用巨石堵死,然后把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一边戒备一边加高城墙,抱着尸骨烂也要烂在这城里的想法,他们或许还会输,但绝对不会这样一天之内就被攻打下来!

  是他……是他不够合格。

  然而城墙下,当冲车攻开了城门,攻城门那几队将士人数也锐减了四成。魏军中那部分中军和地方军队的士兵,是头一次见识到了季子介亲手带出来的那批魏军的勇敢和无畏。虽然他们也经受了几个月的魏军训练,虽然他们也跟着文书学打仗,跟着其他将士一起参与惨绝人寰的练兵,但或许迟迟没有身为魏军的感觉。

  但他们心中有一种感觉,就是那个季子介,是真的把战场上一切的活路都跟他们事无巨细的讲过了,一切的能救就救能护就护的方法都用过了。配备最好的兵武和铠甲,告诉他们可能会有的陷阱和应对的手法,在飞江的登云梯下撑起了能最后救他们一命的大网——战场上生死或许很难由自我决定,但她不论是作为决策大方向的主将,还是平日训练他们的主将,没有把他们当该牺牲就牺牲的蝼蚁,她真的有把每一个人的性命当作性命。

  或许他们这些新入魏军的人感受还不够强烈,但那些魏军却因为她的训练,大多数都能在关键时刻捡回命来,那种事后回想起来的感慨是可以烙印在心里的。作为几乎是伤亡比例最低的一支军队,在这个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在他们作为大邺的孤刀刺入南周的时候,他们能回报的就是让他们每一个被精心训练过的、学过写字兵法的、身着利器兵甲的人,把个人的价值发挥到极致再去死。

  当城门被攻破后,所有的魏军齐齐停住了脚步,没有人再往前推搡。

  崔季明强调过,城门攻破后,对方极有可能在城门后立有吕公车,一定不要贸然往里冲。果然城门倒塌后,门洞靠内侧一辆跟门洞几乎同等大小的高车正在等待着他们送死。高车前头是一整块厚木板,上头有着无数孔洞,正有不少刀枪从中探出来,等着把魏军扎个透心凉。

  这玩意儿大邺也有不少,崔季明曾讲过不少原理和使用办法。

  如果是对战使用,这吕公车下头一定会有轮子,但如果是守城用,则下头一定是没有轮子的,为的就是防止抵挡不住冲击,轮子滚着往后倒退。既然没有轮子,吕公车的冲杀效果就减弱,为了有穿刺效果,就一定要不停的来回抽拉孔洞中的刀枪。而且为了杀伤范围高,刀枪的长度一般都超过普通兵器,里头的杆也一定会更长,所以来回抽拉时的空隙也就长,那这个孔洞露出的空隙也会就相应的时间稍长起来。其中一个策略就是趁着孔洞露出,往里扔一点黑火|药改良的爆破兵器。

  这玩意儿还是兆当年守太原城时发明的,大邺的黑火|药威力很小,几乎只是个雏形,但是重要的就是带着外壳的成团的黑火|药里包着碎铁片和铁钉。

  再加上大邺如今扶持道教,那些道人们也稍微革新了一点黑火|药的成分,贺拔罗又稍微改变了一下构造,这玩意儿被称为“炸铁砾”,正式登入了战场之中。

  城门两侧的云梯也陆续有大爷士兵登上城墙,城门处压力顿减,他们在门洞的遮挡下,齐齐从贴身的衣服内取出包着油纸的“炸铁砾”。每五十人小队配备一个的工兵,挂着满身的铲子□□锅子和成包的干草柴火的几个工兵,连忙跪在了门洞下无雨处开始生火月朝天顷。

  微弱的火苗燃起,连忙就有几十个大邺士兵点燃了炸铁砾,侧着身子,通过那些兵器的缝隙,靠近吕公车,然后趁着那些长兵被收回去的瞬间,将炸铁砾扔入孔洞之中!

  这件事不但要机灵还要胆大,也有不少大邺士兵操作不当而受伤,幸而引线做的够长,虽然大半因为受潮没有炸起来,但滚入吕公车的另一边后,仍然能听到不断传来的爆炸闷响和无数惨叫声。吕公车另一侧受伤人数似乎极多,因此好多孔洞都没有人再把刀枪探出来了,甚至有胆大的魏军攀到高处,从高处的孔洞里,将炸铁砾扔进去!

  等到他们身边带着的炸铁砾几乎都用光了,这吕公车几乎也没有多少兵器探出来了,几乎已经成了个失去战斗力的庞然大物,只留躯体挡道。此时此刻,无数的士兵才推动着冲车,开始撞击这架高车。它再结实也不可能比得过刚刚被他们冲开的城门,更何况此时头顶城墙上来的攻击锐减,他们也可以轻松的只对付眼前。

  就在前线的魏军终于撞开这城门后,无数还在登云梯下的将士欢呼一声,朝城门涌来!

  紧接着,那两侧切断官道的骑兵也完成了各自的使命,顺着城墙绕过来,他们将作为城内进攻的先锋,和步兵一起结束这场战役!

  崔季明也在城墙上一阵鏖战,当她听到城墙下的城门被冲开的声音,似乎那些疯狂的鄂州士兵也绝望的失去了斗志,再加上西侧的城门也被攻破,一时间几乎是溃败。

  崔季明却不敢看四周自己损失了多少,她甚至开始佩服起这位鄂州将军来了。

  从床弩换巨石的反应力,从战略手段的更改和提前早有的戒备。

  如果南周的主将都是这样的人物,那殷胥想要快攻南周的计划怕是难以实施了。

  她陷入过以少胜多的鏖战,但那时候往往是自己对待强大的敌人拼一条生路。而当此刻,她成了强大的敌人,看着鄂州的士兵不少穿着多少年前的薄甲,用的兵器也有些参差不齐,甚至可能因为之前持续一年多的南周饥荒,他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却比谁都拼命——崔季明心中有种震撼和悲哀。这些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变革后终于强大起来的南周带来的福利的士兵,绝大多数都要他们并不真正关心的两国之争而死在这里了。

  她也知道,让他们投降,结束这场战争——她要先去杀了这位鄂州主将了。

  崔季明带着一队人马,率先朝箭楼而去。如果要是战线后指挥,那就只能会在这里了。

  就在独孤臧和十几人一脚踹开箭楼一层的木门时,崔季明忽然喊道:“小心!”

  十几人猛地抬起盾牌,一排密密麻麻的箭矢扎在了盾牌之上。她还没来得及下令,手下将士已经反应过来,趁着他们搭弓射箭的空隙直冲过去。

  当崔季明晚一步冲入箭楼之中,只看见了一地的尸体,魏军正在从两侧的楼梯向上搜索,崔季明却只看着了一件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倒在了那一排埋伏的弓箭手之后。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巾冠,他的官服并不是曾经大邺的款式,更接近之前南朝的宽袖朝服,看来是南周立国后改制的结果。

  他明显是个文臣,手上却也握着一把竹弓。

  崔季明站在一层,望着他侧过脸倒下去的尸体,竟然一时想象不出来——他临死前是如何想的,他是如何选择了这样作为弓手射出最后一箭的吃货,别闹!(GL)。

  独孤臧:“上头没有人了,这鄂州主将是跑了么?”

  崔季明指了指那个地上躺着的文臣:“就是他。”

  这还是崔季明在南周封锁后,第一次看到了长江对岸的那个新立的国家的面貌。

  她以为南周不过分裂三年不到,应该还是一个样子,眼前的鄂州,显然也否决了她这个理所当然的想法。

  城门四处被攻破,却不代表城内就可以被轻松击垮。

  魏军遇到了相当强力的抵抗。南周的士兵和百姓,经历了之前几次残酷的内战,理所应当的认为城破了士兵都会被坑杀,百姓都会被屠戮,于是乎谁都不敢轻易投降,小队的魏军甚至遭到了百姓和民兵联手的回击。

  后来还是张富十让人不断的在城内喊,说大邺不杀百姓,不杀俘虏,不抢夺任何百姓的粮食或财产。他们主动放弃攻击城内,让士兵将他们驱赶到中部的几个坊去,也不强攻,不停的往里投掷剩下的粮食。

  再加上魏军军令极为严格,确实没有一个士兵劫掠百姓,于是百姓和剩余的鄂州士兵已经松动,他们投降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崔季明此刻正在靠近江岸的城门那里,看着剩余的将士正在清点人数,计算损耗。他们登上渡口的船只几乎都被投石所毁,士兵死亡率超过三成多,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就连崔季明的胳膊上和后背上也挂了彩。

  雨渐渐停了,只剩水雾拍打着鄂州涂满鲜血的城墙,天色渐渐黯淡下来,让人估不出具体的时间。她摘下头盔,正在听董熙之给她报各项消息,对岸的沔州看见了他们在城墙上燃起的烟火,也会马上再派船队和补给而来。

  崔季明踏在江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将士们,正从江水中将尸体拖出来,她听着听着,忽然似自嘲似悲凉的笑了一声:“我管这叫诺曼底登陆,还真是没差。咱们什么时候伤亡成这个样子过。三成是什么概念,咱们死了一万人啊!一万不是个数,就说一个人躺平了一尺的高度,堆起来都是一座山了啊……而且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咱们最早从山东带来的精兵,他们肯冲敢杀,怕是死了四成以上都说不定吧。”

  董熙之垂下眼去:“这个还没有算出来。”

  崔季明头发都被血和水糊成了一缕一缕,睫毛上都感觉挂着血渣,她低头本来想用江水洗一把脸,却只低头看见了红色的江水,不知道是谁的一只草鞋被水浪拍打着,到了她脚边来。

  董熙之道:“您也受了伤,城内已经支起了营帐,您快去让郎中给您看看吧!”

  崔季明应了一声,想弯腰随手捞起那只草鞋,却不料一蹲下去,没有再站起来。董熙之一低头,看着崔季明两个胳膊抱着脑袋,她虎口还在流血,手背上满是泥土,头拱在臂弯里,银甲上斑驳不看的她就这样蹲在血红的江水中没有说话。

  董熙之张了张口没有叫出声。

  崔季明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回去吧,让我在这儿蹲一会儿。”

  董熙之不放心,却也只能点了点头,往后推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回头,好似听见了崔季明的低到几乎不能称之为哭的哭声,但他更想相信,那是江水的声音。

  ☆、第302章 294.0294.#

  殷胥接到的捷报相当之快,沔州距离洛阳并不算太远,当那消息送进宫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耐冬扫过一眼,一看前线的战事,丝毫不敢停留,迈入殿内。进了殿内才发现殷胥靠着床边坐着,主殿的这张床极其大,他弓着腿盖着薄被手里捏着折子,旁边只点了两三个蜡烛,映亮了半张脸。

  耐冬明明是安顿他睡下了,却没料到他又起来了,连忙小步靠近:“圣人怎么还没睡?”

  殷胥揉了揉眉间:“刚刚发了噩梦,醒来就再睡不着了,便不如起来看看折子。事儿早点赶紧都结束,我也想早点启程。”

  耐冬半跪在脚踏上,将信递给他:“这是季将军的鄂岳战线来的军信。”

  殷胥猛地眉头一松,连忙拿过,他居然还没先拆,就跟前世无处次养成的习惯那样,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把信封的沿儿放在眉毛上贴了贴,这才拆开来,靠近灯烛细细看信。

  他扫了两行,面上神色焕发:“她赢了果然赢了!她打下了鄂州!”

  耐冬也喜上眉梢:“那当真是喜事!对于大邺来说也是,咱们终于打过来长江对岸,既然能有这一个突破口,往后都不会是难事!”

  殷胥再往后看下去,面上笑容到一半渐渐顿住了:“损失万人有余……船只摧毁四十余艘,而后没有等补给就先攻取了鄂州附近的江夏县,现在正在去往武昌的道路上——”

  耐冬也是一惊,因为崔季明到叛军之战后期,几乎每次伤亡人数都不会超过千人,崔季明打仗一贯以伤亡率低而扬名,让她能损了上万人,到底是怎样的血战?

  殷胥看了两行便没有耐性去读,他伸手去翻信封内,果然里头还有一张字迹潦草的薄纸,是崔季明亲手写的。

  展开来,那张纸是不知道从哪儿裁下来的边角料,上头写的总共不过几句话。

  “幸而只打了一天便打下来了,若是像别的攻城一样熬上半个月几个月,我怕是全灭了都打不下来。”

  “长江上以船搭桥还是有难度,现在只能用大船来回摆渡,后援部队已经到达了鄂州,只可惜鄂州附近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州,我也要提防南周得到消息很快的来攻击我们狼烟起。若是能站稳脚步,我希望下一步攻打荆州。咱们境内的汉水距离荆州也比较近,而且听闻夏辰在宜昌的军队也很不利,若是我们能合军拿下荆州,也能让他稳固局势。”

  “但是,我没有那么好的预感。打南周远没有想的容易。”

  “你确定要来么?我怕是万一吃了败仗会有损于你。”

  “我倒是很好,没有受伤。”

  她的话也就这些了。殷胥知道她与之前的魏军关系十分要好,她一点点训练出来的兵,当年虽然都是骄兵是绿林,但后来已经跟她形影不离了。再加上其中一大部分留在了山东,最后让她带出来的那一批都是她真正的心头肉了。

  殷胥就算是亲临叛军,还带兵去横扫了郑家裴家,那时候才渐渐体会到了死万人是个什么场面。

  那时候死的万人还是叛军而不是自己人。

  她这个报喜不报忧的人都说不好打了,那一定真的不好打。

  殷胥手在信纸上摸索了半晌,耐冬又让宫人点亮了几盏灯,道:“圣人,是要让人写回信么?”

  殷胥看了看纸面,忽然道;“不回了。朕要亲自去沔州一趟。”

  前几日送来的消息已经说过,从长安运送过去的大船,还有两三次才能达到宜昌,而夏辰已经遭遇到了南周士兵的还击,洱海小国联合的军队确实给南周的庞然大军造成了相当的侧面冲击,以至于裴敬羽和后方部队失去了联系。他却觉得不后退,而是剩余大军继续向成都府挺进——

  而另一边,刘原阳已经将战线牢牢铺开,从舒州到扬州,大邺曾经养在巢湖、洪泽湖与泗水等地成千上万的战船倾巢而出,那些几乎都要在湖面转不开弯的巨船倾洒向了长江战线,再加上黏着的打法,强有力的军备,距离建康又如此近的距离,几乎南周也是以半国之力应对!

  他此生求的便是大邺能够恢复统一的面貌,正式的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不能还留在这里了。

  而且如果他到了沔州一代,也会让更多的资源调动到那里,对于崔季明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耐冬也是一惊:“倒是礼部和兵部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小朝会您会说此事么?”

  “我可不信什么黄道吉日,后日中午,连带着中军,一道从洛阳出发。”殷胥道:“别吓着那么几位,最近忙,各部都有夜里留在宫内做事的,你都去知会一声,让他们早作最后的准备看,别再搞出什么纰漏来。下午送去给太后的折子,她有递回来了么?”

  耐冬连忙点头:“有。让人放书房里了。您要看?这个点儿了……明日还有朝会。”

  殷胥随手将崔季明那封信叠好放在枕头下,道:“我更睡不着了,真要是闭了眼再做梦,我非要把自己吓死不可。拿过来我看看,倒也能捱到天亮。”

  耐冬应了一声,刚要退出去,却听着殷胥又开口:“三清殿翻修了之后,不是请了不少道人们,你去跟他们说一声,看看能不能给前线祈个福。”

  耐冬回过头来:“圣人,祈福可不是道人们干的事儿,那是各大寺内才会——”

  殷胥重道抑佛依旧,洛阳长安不少佛寺都夹着尾巴做人,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受圣人之命为大邺将士祈福,岂不是又要他们抬头姨娘!我爱你!。

  殷胥这才想到,叹了一口气:“那你便私下找人去求一声吧。如今也不说信不信,只要可能有用的都想求求。””

  耐冬刚要点头,却听着殷胥揉了揉眉角道:“我一面恨自己做不到真正的公私分明,对待其他的将领,不论是关心还是缓急远比不过崔季明。我不想表现出来这一点,希望大邺手中的资源尽可能公正理智的分配给他们。却有时候也恨自己不如果断的偏颇一些,否则若是她出了点什么事,我必定要怨自己没有全心全力助她。”

  耐冬心想,圣人真的是被之前的事儿吓怕了,总怕是再有一次远远地收到战场上的消息之后,她的棺椁运回洛阳。

  他安慰道:“如果圣人真的偏颇,反而会惹恼三郎吧。不如说或许三郎也是更喜欢圣人理智的主持大局的样子。她若是真有所需,一定会向朝廷来要的。圣人不如相信她的能力。“

  殷胥转过眼来,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她。”

  而另一边,深夜的崔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六弈预选赛已经结束,而圣人特意提起要崔元望彻查棋院一事,依然没有准确的证据。

  舒窈只知大概,对□□并不清楚,于是她便推荐元望去找熊先生。棋院在预选赛结束后,就不怎么对外开放了,他又是颇受圣人倚重的中书舍人,名头也响,棋院也知道他是要来干什么的,不断推诿打太极,几次把元望拒之门外。熊先生暂住在棋院内,既然舒窈能猜到熊先生的所作所为,怕是棋院的人也有可能猜到,元望已入官场几年,早不是当年的傻小子,越想越觉得担忧。

  不同于现在市面上流行着暗黄色的线装册子,里头印满了粗制滥造的佛像、棋谱,由于前几年纸价颇高,流传在外头的历届六弈棋谱少之又少,他想要对比找出证据,却发现多年前的棋谱基本都由棋院馆藏。由头是查袭击一案,强闯棋院也不合适,愿望想着要不然就把之前抓住的那个拿钱用弩的江湖混混捞出来,让他说元凶在棋院内,大理寺就可以带人进去搜查了。但就怕棋院到时候直接把熊先生押出来……那就算没有死罪,也好歹折腾了他大半条命去。

  就在元望犹豫的时候,崔府的角门却来了位姓熊的男子前来拜访。

  他连忙让人迎进来,在正厅会了面,才发现居然是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熊裕。他和妙仪双双取得进入循环圈的资格,预选赛积分仅仅比妙仪低了一点。这样的人,在六弈正式开始的准备期,也应该春风得意啊。

  熊裕身上穿着布衣,袖口领口一片脏污,脚上还穿着草鞋,更像是逃难归来。崔家可甚少进过这样打扮的人,愿望却知道他肯定不会是贸然前来,连忙让人奉茶。

  熊裕背了个布包裹,他一言不发,将包裹放在了案台上展开来,里头还慎重的包了好几层油纸。元望打开来看,只见到里头厚厚一沓棋院的棋谱,还有一些潦草的书信。

  熊裕道:“这些是之前两三届棋圣战的棋谱,后头是那些进入棋圣战的循环圈的年轻棋手,在预选赛时下过的棋谱。很多棋手在进入循环圈后,被告知他们要跟旧一代高手对战,而后互换棋面。不少棋手不敢言明却心中愤恨,故意在棋面上留下了端倪。有的会故意模仿自己以前下过的棋局的开端,有的则有意引导对方的走势。这些单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如果对比他们以前的棋局就会很容易发现。”

  他手指上全是擦伤,毫不顾忌的展开两张棋谱放在一处:“这些是入了六弈的年轻棋手们曾经在别的赛事中下厨的名局重生之毒心嫡女。你就可以惊奇的发现,棋圣战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旧一代高手,都会在实际比赛中下出对方的旧局或者棋风。若是一两个人也就罢了,这里有大概二十多轮棋圣战的赛事,基本都是如此。这还是我对比出的一部分,这里有不少卷宗,如果仔细对比肯定还会有。”

  元望低头查看,大喜过望,他翻了几个卷轴,几乎都是如此。

  熊裕又拿出几封信来:“这些是一小部分曾经参加六弈后来的人的书信。他们大部分只参加了一届,知道此事后无法容忍,然而却有一大批人适应了这个规则,他们一年一年进入六弈,然后熬资历,现在已经成为了循环圈中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的老一代……书信不多,有些人在各地开棋院,仍怕洛阳长安两地的棋院不给活路,所以基本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