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第94章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 标签: 女强 穿越重生

崔季明似乎有意避开周围人探究或震惊的目光,收了收下巴,策马率先冲了出去。

俱泰是被她拎在马上同骑过来的,如今看她跑了,光顾着对一地狼藉的尸体发呆,竟没有反应过来,有个亲卫还是拽起了他,赶忙跟上了崔季明的身影。

他们走后,才有人推开了寨子的后门,看着一地尸体倒吸了一口冷气,眼见着那血一直在往沙子下头渗,指不定掘地三尺都可见红,连忙转身跑了进去。

寨内一处大堂之上,几进几出的院子,用土墙木头粗劣的模仿南地院落,里头坐着个咬指甲的瘦削男人,四十岁前后,听到脚步声立刻转过头来,目光如鹰死死盯着冲进来的年轻雇兵,开口嘶哑道:“死绝了?”

那红发年轻人喘息着,费力的点了点头:“龚爷,他们死的太惨了,纵然咱们是拿西堂的脑袋瓜子试刀,这要是各堂问起来,不好说吧。”

“还怕这好不好说!”龚爷声音嘶哑到了极点,简直如同砂纸磨铁甲。

红发年轻人一口气儿还没喘舒坦,外头又冲进来一个,膝下一匹瘦马踏起无数黄沙直冲进院前,滚进院里来:“那、那——龚爷,那来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姓季的!是贺拔庆元的外孙!”

红发年轻人看到冲进来通报的正是西堂的人,心里头一跳。

龚爷那头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怪不得身边人的身手都如此厉害,他们只来得及叫一声,就给杀得一个不剩了——早知道刚刚我就应该派人留住他们!贺拔庆元的外孙,捏在手里头,裴森那蔫不拉几的老东西还想叛?!”

风尘仆仆冲进来通报的人,没听见龚爷说别的,只听见了“杀得一个不剩了”,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红发年轻人连忙去扶,通报之人已经不可置信的就要张口嚎起来了。

龚爷却收了手坐回了凳子上,咬着指甲又用那尖锐的目光盯着他,开口道:“你说你,要是跑得快些,我早知道这消息,不也就——”

这推脱的简直太干净。西堂的人死了,怪的还是你们西堂的人。

龚爷压根就没想着要给与他有过摩擦的人活路。

通报之人简直一口气都要上不来,脸憋得通红,尖声道:“龚爷,咱们西堂不就是往日里多分了些路子,若是有不妥,堂会上争便是,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这样针对!”

“阿继。送他回去。”龚爷对红发年轻人说道。

阿继心里头一颤,扶着那人送了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龚爷,西堂这回死了几个顶事儿的,倒是不足为患了。只是这新来的什么外孙,看着样子也就是个孩子,咱们要不要……”阿继头更低了,他狠狠绷紧两条腿,生怕一松开力道,两条发软的腿会哆嗦起来:“那个贺拔家的小子走了,咱们边上还有个贺拔家的呢。”

“贺拔罗算个什么东西,他要是有用也不会活到今天了。这么个玩意儿,威胁不了任何人。那个外孙姓甚名甚,来了几日,查清楚了么?”龚爷最后拔高嗓音,嗓子更像是尖锐的金属摩擦。

“咱们之前得罪了陆行帮,播仙镇本来就比别的地方难进,实在是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来。”

“问不出来也要问!贺拔庆元要是来了,才真的就是绝路了!裴森就是一坨糖浆,粘粘糊糊,这儿沾一点,那边儿碰一点,贺拔家的外孙还是次要的,裴森才是留不得。”他说完了,才觉得对阿继说这些也是无用,住了嘴,只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阿继靠过去,前倾着身子听,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两条腿松了力,再抑不住骨子里的哆嗦,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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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不能让我进去!”阿穿蛮横起来,手里紧紧捏着个陶瓶子,气势无边的的瞪着哑娘。

哑娘自然没有跟她斗嘴的份,身后靠着门,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也很会照料人的!我阿耶经常打猎受伤,都是我给涂药的!你不让我进去,还不知道郎君几日才能好呢。”阿穿喋喋不休。

哑娘转身就要进门,阿穿眼看着她只留了个背影,连忙将那陶瓶子塞到哑娘手心里:“那你把这个药给郎君,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专门治外伤的!就这么一点,做起来可麻烦了,别忘了跟郎君说啊!说是我给的。”

哑娘无奈的点了点头,接了陶瓶子走进去。

崔季明赤|裸着大片狼藉的背,趴在那里,头发垂下来盖在脸颊上,脸上刚刚擦净,发丝中还有干了的血迹,看着哑娘走过来,她睁开了眼睛。

如点墨般的瞳孔里凝了层雾没有散完,眼眶微红,几乎看不出来。

哑娘正要将那陶瓶子里的药泥倒在瓷盘上,看她这个表情愣了一下。

崔季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瞬闭上眼睛,哑着嗓子道:“快点。我还有事。”

哑娘洗净手,将那药泥涂在崔季明背上,伤口崩开后更深了,她没怎么见过伤口,可因为常年做针线活,手头轻柔的如鸭羽,今日更是动作格外小心。

她找来棉纱缠住背后的伤口,崔季明直起身子来,看着棉纱缠在胸前,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勉强偏着头忍耐着没有拿手去挡。

外头蹲着的阿穿,却可这劲儿用手指头戳那窗纸,可这窗纸也不知道是几层透光的纸黏在一起,竟然坚韧的她指尖都疼了也戳不开。阿穿越戳越怨念,气呼呼的拍了一下窗台,正回过头去,却看着崔季明换了身衣裳,正撑着门框似笑非笑的看她。

她比之前更苍白了,不过毕竟肤色那样,苍白也只能在嘴唇上显出来。

“戳烂了,我夜里头睡觉都能往里进风。”崔季明无奈道:“你能不能去找点事儿干,别一天到晚围在我这儿?”

“我的责任,就是照顾郎君!”阿穿收回手指,一下子直起了腰,朗声道。

崔季明本来想嗤笑她这一句话,却忽的想了什么,转过脸来:“那你便好好做个丫鬟,随我出门走一趟。”

阿穿愣了,一下子激动起来,蹦跶着就要靠往崔季明这边来,笑嘻嘻道:“郎君今日不带那个腿没胳膊长的丑小人了?”

……她说的是俱泰吧。这丫头嘴真够毒的。

“他太显眼了,今日倒不打算带了。”崔季明摸了摸怀里头那个刻了王八的牌子,往外走去。

播仙镇唯一的一条勉强算做繁华的街上,唯一一家两层楼的客栈,将自个儿装点的跟个挂满绫罗珠玉的姑娘,不大的门头上插满了飘舞的布帘招牌,连正门几乎都要摸不见。

陆双赶了三四日的路,才来了这儿。

选着二层靠栏杆的位置一坐,本来想把手里那棍棒放在桌子上,却看着桌子上层层叠叠发黑的油污,连他也都恶心了一下,棍棒放在了膝盖上,拿根筷子敲了敲碗。

所谓客栈,这名字叫的好听了些,实际上来的都是脚夫粗汉,饭只能是吃不死人,酒只能是带点苦味,屋里被子都脏的发硬,想要热水?呵呵多加三倍价钱。

也不怪这些客栈乱成这个样子,毕竟达官贵族可以住提前置办的院落,次一点的富商可以住自己带来的超豪华帐篷,客栈这行业,兴起也没有几十年,自然谈不上有什么行业规范。伺候的都是那些几个月不洗澡穷的叮当响的汉子们,他们有个睡的地方就成,哪里那么多要求!

小二拖着脚步耷拉着眼皮走上二楼来,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给陆双倒酒的样子实在敷衍,嘴上小声说的话,却是恭敬:“双爷,那耗子的主子便住在临这一条街的地儿,今儿晌午出去找了外头那位高楼里的都督,刚回来的时候带着红回来的。龚寨里头来了个西堂探事儿的,咱们没走了风声去,他却问着了旁人,估计龚寨里头也看着这主子呢。”

龚寨不过是代称,如今老的死了,龚爷当位,风也变了。播仙镇里头的人为了区分以前那个营寨,便叫如今这个是龚寨。

陆双抬了下眼睛:“耗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