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家猫
孟婆偶尔会看向他们,高声唱道:“红尘浊世事茫茫,未知谁有迷魂汤。不如听我孟婆曲,一饮迷魂红尘抛……”
那些没能等到的,听了孟婆的话,终究还是放弃了。踏上了奈何桥,饮了迷魂汤,过了奈何桥,不再归来。
卢松日日候在奈何桥旁,于殊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尽管如此,他依然执意不肯离去。他折了彼岸花的花枝,在黄泉路上作画,画于殊的脸。即使忘川河日日冲刷,他依然坚持画着。他很怕,很怕自己会忘记于殊。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既已饮了合卺酒,碧落黄泉,也不应离去,更不该忘记。
“不知小娘子是否见过……”卢松也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问孟婆了,他只知每次孟婆的回答都是冷冰冰的两个字——没有。
果然,这次依然是这样的回答。卢松摇头苦笑,正欲离去,孟婆却叫住他。
这是卢松第一次看到孟婆的眼睛,黑如阴间的天空,只消一眼,便令人心中发寒。
“你可曾想过,他兴许早就忘了你。”孟婆垂下头,苍白如纸的手不紧不慢地熬着迷魂汤。
卢松摇头:“绝对不会,于郎不是这样的人。”
孟婆停下搅动汤勺的手:“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他是否忘了你。”
卢松笑起来:“若你输了如何?”
“你可以不饮这迷魂汤便过奈何桥。”
“如此,我赌。”卢松笑笑,转身便欲离去。
“你不问若你输了会如何?”孟婆冷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卢松头也不回道:“我不会输。”
彼岸花开了三次,又败了三次。忘川河又添了新的鬼魂,每日依然吵吵闹闹。
那日,卢松照例去寻孟婆:“不知——”
“走了。”孟婆打断他。
走了……仅仅两字,如同晴天霹雳,卢松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无数次幻想过,再见于殊该如何开口,却独独未曾想过于殊竟然抛他而去。
“走了?”他倒退了半步,喃喃问道。
“嗯。”孟婆停下熬汤的动作,抬头看着他道:“可是你赢了。”
卢松脑海中满是于殊说过的话,他还记得十里杏花如雾,杏花酒的味道清而淡。
孟婆似乎说了什么,他茫茫然已经无法明白,只是习惯性地问道:“什么?”
“他记得你。”孟婆垂下头,慢慢地搅动着汤勺,“他未曾忘记你,却说前尘往事,何苦再提。说罢,便饮了老身的迷魂汤,过了奈何桥,现已投胎去了”
“前尘往事……何苦再提……”卢松细细品味着这句话,万般滋味,如鲠在喉。
“你赢了,我遵守承诺。”
于殊走了。卢松好似没了支柱,他茫茫然地不知该去往何处。
“过了这奈何桥,便是阎王殿。”孟婆递给旁边的鬼魂一碗迷魂汤,头也不抬,“你若现在过去,兴许来世还能和他再见一面。”
新来的鬼魂涌上来,将卢松挤到一旁。这些神色各异的鬼魂,茫茫然地接了迷魂汤,然后又赶往阎王殿……奈何桥下的忘川河水依旧翻腾着,彼岸花仍然自生自灭。
这蝼蚁般的万物,如此着急地追着轮回,到底是在追求这什么?
卢松想不透,他一路跌跌撞撞,被着急投胎的鬼魂推攘着到了阎罗殿。
他茫然地走着,被阴差押着去了六道轮回台,再次醒来之时,已成了小小婴孩。
众人皆说,这小小婴孩三岁便能出口吟诗,定是神童,只有他自己知道各种原因。他的父亲是个穷秀才,家里一贫如洗,唯一的期盼是希望他可以考**名,衣锦还乡。对他的要求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就连他自己要取名叫做卢松也答应了。
卢松十五岁那年,已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秀才。纵然他家中贫穷,附庸风雅的豪门商人都愿意请他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
那日恰逢城郊杏花已开,好事的人举办了赏花宴,亦给卢松递了帖子。卢松已有十五年未去赏杏花,连杏子都未曾吃过一枚。这次却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等到了赏花宴,卢松却觉得难受起来。他推脱饮酒过多,便离了宴席,独自一人向杏林深处走去。
此处的杏花比几百年前的十里杏林更为繁盛。繁花似锦,穿梭其中,好似行在云端。行了一半,却下起雨来。
卢松忍不住苦笑一声,这样的场景,竟和几百年前如此相似。
于殊曾经说过,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可于殊亦说过,前尘往事,何苦再提。
如今想来,字字诛心。
卢松不忍再停留,转身便要离去,却听得悠扬的笛声响起。
“杏花杏花几月开?”女子的歌声婉转柔媚。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卢松呆立在原地。
“沙沙……”春雨霏霏,万千杏花轻轻摇摆。
湿润的雨水打湿了卢松的睫毛。他忍住哽咽,想要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唱了出来:“三月开,处露红妆燕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离别时的诗句出自阮籍《咏怀诗》其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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