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禾
前些日子家里家外发生了不少事,她忙得脚打后脑勺,关于宋静溪邀请她去省城桃源斋当大厨的提议,她不仅尚未好好考虑,简直是完全丢到了脚后跟。花二娘此刻冷不丁提起来,她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桃源斋那样有名,若能成为那里的掌勺大厨,对她来说,自然不会是一件坏事,但……她自个儿现下的生意又怎么办?
摆摊虽挣不着大钱,但这营生做得久了,多少也有些感情,忽然之间让她抛下,说实话,她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上回宋静溪曾说,一个月之后还要再来寻她,时间过得飞快,眼瞧着那日子也差不多快到了,如何是好?
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对花二娘笑了一下:“二姐,难不成这买地,与我去不去桃源斋掌勺还有关系?”
“可不是有关?”花二娘一拍大腿道,“你若去了省城,咱如今在河边摆摊的买卖,肯定就没法儿再做下去。咱们买了地,种上各种菜蔬,原本就主要是打算提供给你那摊子上做吃食用,你若不在家,地里收获了那许多白菘、豆角,我和你姐夫两个,怎么吃得完?若是放坏了,那可糟践东西!”
“去不去的,我还没想好。有点犯难。”花小麦索性照实说,低头细想想,“但无论如何,这地是必须要买的,而且现在买也最合适,若等到明年开春,大家都忙着春种,谁还会将田拿出来卖掉?至于你担心那菜蔬自家吃不完……姐夫不是说了吗?咱虽不靠这一两亩地的菜蔬挣钱。但若能换回两个铜子儿,对咱们也没坏处。到时候我若去了省城,你就只管将田里出产的菜蔬拿去卖了就是,半点不会浪费的。”
“你嘴皮子一翻倒是方便,一两句话,就又给我添上一桩活儿。”花二娘骨朵着嘴嘀咕,“到那时我还得成天出去卖菜,你们还嫌我不够累啊?”
景泰和呵呵一笑,没有说话。花小麦则是“哎呀”一声,撒娇耍赖地抱住她的肩膊,将脑袋往她手臂上一凑。笑嘻嘻道:“咱也算是先累积点经验呀!眼下咱们钱不多。最多只能买下几亩地,但将来若是手头宽裕了,大可再多置办些田产,日子不就更好过?”
花二娘被她搓揉得衣裳皱巴巴,心中挺乐呵,偏生要做出一脸不耐烦。推了她一把,没好气道:“啊呀行了行了,莫要跟我闹——花小三你再不给我老实点,我弄死你!明日上午,你就同我一块儿去寻那郑牙侩。让他给挑一两亩好地,咱尽快买下来再说。”
……
事情议定。花小麦这晚委实睡了个好觉,想到明年或许便能靠着那番椒种子挣回不少钱,心中便是抑制不住地欢喜。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抽空稍稍琢磨了一下是否要去桃源斋掌勺的事体,思前想后,却终究拿不定主意,唯有暂且丢到一边,预备等宋静溪再度到来时,听听她的口风再做打算。
翌日一早,花二娘将景泰和送出门,便立刻领了花小麦,去到火刀村北边一户农舍,寻那郑牙侩。
那人是个才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却已做了六七年的牙侩营生,村里人要买卖田地房屋,大都经他之手来办,称得上既有经验。
郑牙侩样貌瞧着挺精干,又是火刀村土生土长,与景泰和也算得上相熟,见了花二娘,立刻笑呵呵迎上前来。
“嫂子今日怎有空跑来我这里逛逛?”说着又瞧瞧她身边的花小麦,“哈,这不是小麦妹子?前些天我才去你那摊子上吃过面来着,当真滋味足,合该你赚钱!”
花小麦抬头瞟他一眼,见这人果然有两分眼熟,便也冲他笑了笑,并未多言。
花二娘性格爽利,肚子里藏不住事儿,进了郑家,便开门见山道:“郑家兄弟,我也不同你扯闲篇了,今日寻你,是想让你帮着给踅摸一两块地,这各种手续方面的问题,我们也不大懂,一切就全赖你帮忙啦。你泰和哥跟我说了一大通,我也不太懂,只听他说,这买地一事,最要紧便是将白契拿去官府换成红契,是个甚意思,我也不明白,你……”
郑牙侩闻言便笑了,颔首道:“嫂子你莫急,我泰和哥的意思,我都晓得的。这白契拿去官府换红契,虽是要交些税银,却更有保障。村里通过我买地的那些个邻里街坊,我都会提醒他们一句,至于他们舍不舍得出这个钱,就看他们自个儿。嫂子你今天既然来找了我,不必说,我自会将事情替你办得妥妥当当,不要你操一点心,只不知你想买什么样的地?”
花二娘便偏过头看了花小麦一眼,用胳膊肘暗暗捅她一下,看似力气用得不大,花小麦却因没防备,不由自主地歪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
“不要水田,就两块旱田就行。”她狠狠瞪了瞪花二娘,转而笑着对郑牙侩道,“我听人说,村里的田地都分成上中下三等,产量收成各有不同,我便同郑大哥你直说,我们就要那上等的地,若能离家近些,就再好不过,另外,这地的朝向一定得好,每日得有充足阳光,旁的就再没什么了。”
“要上等地?”郑牙侩应了一声,打趣道,“如此看来,小麦妹子你在河边摆的摊儿,生意还当真是不错呢,赚了不少钱吧?哎哟,可羡慕死人了!你等着啊,我先翻翻我那册子,看手头有没有现成的,若都不合适,下午我就立刻出门去给你打听。”
说罢,他便进屋取出一本旧巴巴的册子,仔细看了一回,点点头:“唔,这旱田么,倒现成有那么两三处。一处离你家近些,只算是中等,好处是就在西边,你们出门走两步就到,总共有三亩,四吊钱一亩;若是非要上等田不可,村子南边……啊,就是你们老宅附近,还有两亩地,每亩六吊钱,这价格也算得上实在。剩下那一处太过偏远,我也就索性不同你们说了,你们看……”
花二娘低头盘算了一阵。
一亩上等良田便是六吊钱,若买下两亩,就得花上十二吊,虽价格不低,但如今她们手头的钱,还算是绰绰有余,不至于因为买了地,就对过日子造成什么影响。
她本就急吼吼的,当下便要拍板,花小麦忙拽了她一把,笑着对郑牙侩道:“郑大哥,那村南的两亩良田,是谁家的?”
郑牙侩又将那册子拿来翻了翻,点点头:“啊,不就是那齐寡妇的吗?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说是今年春忙那会儿都拿不出钱来买种,只能让田里空着,若再这么下去,那好好的两亩田,非被她弄成荒地不可。她也是等着钱使,托我尽快帮她卖出去,你们放心,那地我是去瞧过的,实是挺不错,六吊钱一亩,你们不亏。”
齐寡妇?就是那个给景家老宅送了一只死甲鱼,害得他们全家大过年躺在床上呻唤闹肚子疼的女人?
花小麦想了想,便摇摇头:“她家也有些远,不大合适,郑大哥,若是再没别的了,你可否再帮我们去踅摸踅摸?”
花二娘不明她是何意,偏过头去看她,皱眉道:“我倒觉得这地方挺合适,也远不出个甚么名堂,做什么还要另觅他处?”
“你别管。”花小麦懒得和她多说,只望向郑牙侩,笑眯眯道,“行不?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本身就是我该做的事嘛!”郑牙侩做的便是与人打交道的买卖,何等样伶俐,见状便立刻笑开了怀,“没问题,过会子我便出门打听,最迟后日,便给你们个准信儿,上等良田,阳光充足,离家近,是吧?我都记下了!”
花小麦谢过他,扯着花二娘便从郑家走了出去。
“你这是干嘛呀?”走了不上两步,花二娘便憋不住,发作起来,在花小麦肩上狠狠一拍,凶巴巴道,“那郑家兄弟又不会骗你,他说是好田,肯定不会错,既现成就有,你干嘛还要另外踅摸?这不多此一举吗,还耽误工夫……”
“她家的地或许真是好田,但你忘了那齐寡妇是甚么人?”花小麦吸了一口冷气,揉揉被她打得生疼的肩膀,“若不是因为她,你也不至于闹肚子疼,在床上歇了好几天,想想我就来气。她家的地既然好,迟早都能卖出去,我就是不想让她赚咱家的钱,行不行?”
花二娘倒忘了这一层,稍稍一愣,噗地笑出来,将花小麦一搂:“呀,你还挺有良心。”
“那是。”花小麦冲她翻了个白眼,“再说,倘使我没记错,那景大娘和齐寡妇之间,素来就有不和吧?咱要是买了齐寡妇的地,让她赚了钱,老宅那边肯定心里不痛快。”
“咱管他们干什么?我做事,还要他们允许?”花二娘十分不以为然,将眼皮往半空中一翻,撅了撅嘴,竟有两分孩子气。
“的确不需要他们同意,但你也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将你与婆家的关系弄得更糟啊。”花小麦哄孩子似的拍拍她的背,软声劝道,“村里那么多田地,郑大哥是专干这一行的,肯定很快就能再给咱找到合适的。退一万步说,若实在寻不着,到那时,咱们再买那齐寡妇的也不迟呀,你说呢?”
第一百二十三话 考虑得如何(三更)
花二娘虽性情残暴,却并不是不讲理,细想一回,也便依了花小麦,姐俩回到家,晚间少不得在景泰和面前又将事情说了一遍,景泰和听了之后,也连声赞同,道“如此最为合适”。
那郑牙侩是在村里跑惯了的,办起事来很是麻利,果然当日下午就去了村里踅摸田地,两天之后的上午,就来到了景家小院。
“喙,跑得我是满身大汗,总算寻到一处。”他一进门便忙不迭地擦汗,大大咧咧拿袖子蹭了一把,甩了甩,笑哈哈地对花小麦和花二娘道,“是两亩正好挨在一起的上等良田,地方也不远,离小麦妹子每日摆摊的河边尤其近,你们每日下地干活儿方便,走过去,也并不费脚程。河边附近的田地你们也是晓得的,阳光尤其充足,想怎么晒就怎么晒,好得很!”
“是吗?”花小麦闻言自然很高兴,忙上前一步问道,“这样好的田,为何要卖掉?”
“那田的主人家是老两口,今年开春,还种了一茬春麦来着,说是要去邻村随儿子过活了,拢共就这么两块地,赁给别人种也不见得划算,索性便卖了吧。同那齐寡妇的地一样,也是六吊钱一亩,这在咱火刀村,算是个普遍的价格了,我再跟他们说说,兴许还有的商量。你们若是有意,这会子又得闲,我立刻就领你们瞧瞧去?”
这么快就寻到了合适的田,当然要立刻去看看。花小麦想也没想便满口答应下来,回屋换了衣裳,扯着花二娘便立刻出了门。
郑牙侩领着两人去到河边附近的那两块田地,果见那附近阳光比旁的地方要更加充足些,且因为离河畔不远,若是要浇水,也能少花些脚程。
地里的春麦才刚刚收获不久,麦秸在田埂上堆得高高的。被烈日一晒,散发出一股干燥而温暖的麦香。
“那老两口说了,若有人肯买他家的地,这麦秸,他们也就不收拾了,留给你们,拿火一烧那就是现成的肥料,多少方便?”郑牙侩笑嘻嘻地朝前指了指,“反正我瞧着。这两块地委实不错,比那齐寡妇家的,只怕还要好上一些。你们若瞧不上。可有人等着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啦!”
这话就纯粹是生意人的口头语,每做一笔买卖,便必定要说上一回,花小麦便只笑了笑,并不曾当真。三人又在田坎上转悠了一圈。远远地听见一阵马蹄作响,回过头,就见孟郁槐牵着他那匹油光水滑的大黑马,缓缓自南边走了过来。
上一篇:魔鬼的体温
下一篇:穿书后我靠美食拯救了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