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话梅
沈延玉的眉梢落了雪,忽地走过去抱住了沈易阳,她低声开口:“对不住了,四哥。”
沈易阳还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感觉手腕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他皱着眉头,想去抓住沈延玉的手却终究抵不过药效。他轻轻唤了一声“延玉”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沈延玉急忙接住他的身子,将他扶回了流萤宫的厢房。她去换了一身男装,又摸出了沈易阳腰间的通关令牌放在袖兜里。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提到了沈琏被困,还有南国投毒。她自然知道这送信之人不会安好心,也许这就是一场阴谋。
可沈琏在那儿,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定要去走一遭。
沈易阳还昏睡着,半个时辰后才会醒转。沈延玉将写好的信放在他的床头,为他盖好了被子,才关上门出去了。
大雪纷扬,将天地都涂染成白茫茫一片。
官道上,一个穿着青衣长袍,头束玉冠的人骑着白马疾驰而过。
风吹动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只有身下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印。
而她去的方向正是漠北。
第84章 只为寻你
连绵的山峰落满了白雪,铺展在地上的全是红色的血,还有连姓氏都不为人知的尸骨。
雪域深处有一峡谷,像是被随意的一刀劈开一样,只有悬崖峭壁上爬满了枯松乱石。整个峡谷都静悄悄地,没有飞禽走兽,一眼望去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雪地,在辽远的地平线汇成雾茫茫的一片。
峡谷口横七竖八躺着一堆黑甲红袍的将士,而不远处隆起了许多新挖的土包,土包前摆着叠高的石块。
呼啸的风吹在人的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绘着“沈”字的旌旗无力地瘫在地上。
耳畔只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这些剩余的将士身上都快要开始结冰了,嘴唇乌紫,眼窝深陷,脸色煞白。一开始四肢还能感觉到被冻得僵硬,到现在他们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顾老黑仰起头,冻得皲裂的脸上全是茫然,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天了。
若不是掉进了这个峡谷,恐怕他们早已经死了。虽然现在和死亡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隐约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被舍弃了。
不远处,沈琏靠坐在石块旁。他的眉眼都结了寒霜,额前染血的碎发被凝住,浑身上下都是或深或浅的伤痕。
腰侧的剑伤因为没有药物的治疗,再加上天气寒冷。伤口已经恶化了,饶是过了这么多天也没有半点愈合的征兆。
他坐在那里,像雕刻的石像。
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饿了就抓起地上了雪往嘴里塞,吞下去的时候像刀子割在咽喉,五脏六腑都彻心的疼。可他们没有办法,这里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他们吃。
不吃雪泥就会死,然后永远地被埋在这里。
沈琏一直低着头,他渐渐的觉得眼睛有些模煳了。只有寒风不停的吹进耳朵里。明明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却觉得有点热。在快要失去意识前。他狠狠地用指甲抓上了自己的手臂,这才让他清醒一些。
无论如何他都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这里所有的人都相信着他,他必须得带他们走出雪域。
他忽的伸手往怀里掏了一个什么东西,掌心摊开是一串白色的珠花。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眼中的凝重又加深了些。他握紧的手里的那串珠花,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继续待着这里他们早晚会死,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成一具尸体。
沈琏闷哼一声,拾起了地上的旌旗。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在雪地里清晰可闻:“大军应该已经退至长州了,所以我们必须靠自己走出去。大丈夫死于家国,不可死于非命。”
余下的人听到他的话,也纷纷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都不想死。家中父母妻儿亲朋好友都在等着他们。他们这条命可以在战场上死了,却绝不能白白地死在这里。
天地苍茫,一群红甲黑袍的战士相互扶持着渐行渐远,他们的身影被风雪所吞没。虽然步履维艰却没有一个人放弃生的希望。
他们要活下去。
而另一边,沈延玉也到了。这几日,她夜里只睡两个时辰,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到了长洲。
只不过她刚到城门口就被拦下了,守城的侍卫说。雪域那边已经被沙乞国攻破了,任何人都不得跨过长洲半步。就算是沈延玉拿着沈琏的通行令牌也没有得到放行许可。
“大哥,我家中有亲人在雪域那边,我得去接他回来,您就行行好,放我过去吧。”
守城的侍卫见她穿着一身男装,以为她只是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低下头小声嘀咕:“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人逃都逃不及,这人竟然还要上赶着往雪域去送死。”
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沈延玉的耳朵里,她也不生气,只不过不管她是塞银子也好,还是好声好气地同他们说理也好,这些人都摆明了一个态度:不准入城。
沈延玉挠了挠头发,颇有些无奈,她只想了快点来漠北,却忘了寻常人不能轻易去雪域。
她看了一眼高耸的城楼,虽然无奈,但还是不得不去先行离开,再想别的办法了。
只是她刚刚走了不远,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公子留步。”熟悉的声音响起,沈延玉回过头时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身穿黑甲红袍,原本白净得像个文弱书生的脸已经被风霜吹得皲裂,可他却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精神抖擞。
沈延玉讶然地掩嘴轻唤了一声:“傅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这个将士分明就是傅思翰。
她记得他因为秋闱的事被连累而终生不得参试恩科,可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见到了他。
傅思翰也是仰脸一笑:“我是来这里参军的,已经来了大半个月了。虽然我不能参试恩科了,可保家卫国的途径又不只有在朝为官。来了这儿才知道什么叫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沈延玉笑了笑,认真地点头:“傅公子,沈国有你们这样的英雄,才真的是有了希望。”
傅思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他看了一眼沈延玉牵着的马,还有她这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颇有些疑惑地开口:“姑娘,你怎么只身来了长洲?还做男子打扮。要不是我刚刚见你背影实在熟悉,都差点要与你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