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妖爪
孙大仓眼神暗了暗,张了张嘴:“我爹……我爹只给了一天半的时间,今儿若是没个结果,明儿他就要去钱媒婆那儿了。”
“就一会儿。容我理一理思路。”大妞深吸了一口 气,坐在木 凳上望着小桌仔细的想起来,大仓也知道忽然之间叫大妞做个这么大的决定,确实有些为难,见大妞一脸慎重的在思考,他也不作声的等在一旁。
大仓的心里清楚,大妞要想一想这事,就说明他还有戏,若是大妞心里不愿,以他对大妞的了解,她会直接拒绝的。所以他满心希冀的安静等着,只等大妞抬头给他一句话,是死是活,他都认了,如果真要逼不得已娶青青,那就只能再去劝青青,叫她改变主意了。
“呼~”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大妞深呼一口 气抬起头,如今事情虽复杂,但她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虽然她才刚刚发现与大仓之间不一般的情愫,但静下心来一想,倒也很快就理清了头绪。
她不能叫大仓娶别人,今后的日子,她要与大仓一起过哩。
孙大仓见大妞想好了,抬头试探的轻声道:“淑慧?”
“嗯,我想好了。”大妞点点头:“如今我们的条件都还不怎么样,你家只有两间破屋,钱都塞在了砖窑,还欠了外债。我与有根呢,家里也是破屋一栋,虽攒了几个钱,可如今也都买了泥滩与用具,再没有钱拿来筹办此事了。这种情况,虽然有些仓促,可事情也逼到了这份儿上,不如就按你说的,反正我也要嫁,你也要娶,不如就……”正说到关键之处,却听见孙家院儿里突的传来孙香与孙婶的一声痛哭,打断了大妞的话。紧接着,从孙家院儿那里,传来了一片痛哭声。
大妞与大仓双双一怔,随即两 人同时夺门而出,往孙家院子跑去,坡下的有根也跑上了坡,此时已 经跑到了孙家的院门口。
孙家里此时已 经乱作一团,院子里横放着两 把农具,明显是在擦农具的孙大满和孙贵刚刚扔了农具跑进屋里的,堂屋里打番了一竹蒌子正在挑选的花生种子,乱七八槽的落在地上,右侧屋里传来一阵阵混乱的痛哭声,大仓与大妞心里同时一紧,往屋里跑过去,迎面撞上了从屋里踉跄着跑出来的孙大满,他正要去请大夫。
待到大仓与大妞进了里屋,一屋子的人正在围着炕失声痛哭,奶奶憔悴着一张脸,闭眼躺在炕上,倒像是睡着了,很安祥。孙贵正与孙婶儿正趴在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这情势明眼人一见就知道,大满这趟去请大夫,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大仓一进屋,虽没有扑倒在地,却也立即落了泪,小声的抽咽着,立在炕下。
大妞也对奶奶走得这么仓促而感到伤心,又被这悲戚的气氛所感染,鼻头一酸,眼眶子也跟着红了,她却忍着没有落泪,只上前小声的劝起孙叔孙婶儿,毕竟大夫还没来,这时哭有些早了。再说,他们两 个长辈的哭成这样,如果要给老人准备后事之类的,谁 来操办?要知道,人死了之后,一旦身体凉了,僵硬了,就穿不上寿服了。
倒是有根在一旁与王月王圆抱作一团大哭了起来,孙香与孙兰两个委顿在炕角,也趴在老人身上哭得痛不欲生。
孙家的老家主命短死得早,留下两 个儿子。老太太自三十多岁就开始守寡,自已一个女人守着三间破屋,靠做绣活和帮人做杂活拉扯着两 个儿子。可惜的是,大儿至十六岁青年时,却早夭了,只留得孙贵这一个小儿子。老太太便因这一个儿子,继续坚强的活着,并细心的为孙贵攒下娶妻钱,又替他拉扯起两 个孙子,两个孙女儿,甚至于前些年老太太还康健的时候,还拉扯过王月。也由此可见,这一家人与老太太的感情有多深厚,她的去逝,给整个孙家人带来的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痛。
孙家的哭声很快引来了坡手的乡邻们。大家惊异好奇又带着几丝害怕的望着孙家,有好心的,已 经跑去请主丧人了。那几个刚来看过孙家老太太的几个老人,各自徘徊在自家门口,竖耳听着各家在讨论的消息,心里在暗暗盘算着下一个该轮到谁 ,自已还能再有几天活头。
孙大满很快带着老大夫紧步朝着坡上而来,孙家 人都抽咽着闪到一旁,老大夫试了试老太太颈间的脉动,又扒开眼睛瞧了瞧,叹息着摇摇头,道:“节哀顺变吧,老太太这是刚走,身子还热乎着,有提前备好的寿衣么,得赶紧穿上。”
孙家人哪听得老大夫后面的话,只听他一断定老太太已 经是去了,全都痛哭着又扑倒在老太太身前。
老大夫摇摇头转身出了里屋,孙大满忙擦了擦眼泪,跟上去送他去了。自已再悲痛,却悲痛不过爹娘,毕竟他们与奶奶相处的时间更长,况且爹娘也上了年纪,操劳不动了。在这个时候,这个家也应该由他与弟弟撑起了。
见哥哥去送大夫了,孙大仓自是也与孙大满一个想法,父母的头发早就开始见白了,他们也操劳了大半生,该由自已与大哥接过担子了:“二妞,别哭了,快去把奶奶提前备好的寿衣拿出来。”又转身对大妞道:“淑慧,瞧我姐跟我爹娘哭得这么凶,怕是也办不了啥事。你就帮忙跑一趟腿,去请屯儿里的主丧人过来,一会儿如何穿衣也是有讲究的,得叫人家指挥着。”
“嗳。”二妞与大妞应声各自去忙活了。大妞却一出门便遇上了赶过来的主丧人,立即明白了是好心的乡亲帮着请来的,马上带他进了屋里。
主丧人进了屋,见这一家子哭得厉害,眼神扫视,见也就孙大仓还能说两 句整话儿,便上前与他问道:“大夫来瞧过了么?什么时候走的?”
“瞧过了,刚走,不足半柱香。”孙大仓见主丧人来了,忙恭敬的回道,又搬了高凳叫主丧人坐。
主丧人摇摇手,走到老太太身前,声音里透着威严地道:“行啦,别哭了,人死能复生,老太太这也算是寿终正寝,有你们这一帮子孝顺儿女也是有福。来,闪开,我得给老太太正一下仪表。”说着,绕过孙香,将老太太头下的枕头正了正,又将老太太歪向一旁的脸正过来,并叮嘱:“不要弄歪了老人的头,叫老人顺顺利利的走这一路吧。”
说完,又回身开始吩附大仓事情,这时候大满也回来了,兄弟两 个各自分了工,去办主丧人吩附的事情,大妞也拉了有根去帮忙了,孙家家里很快就挂上了白布,宣告着老人的离世与众人的悲伤。
孙家在孙家屯儿也没什么至亲,只是一个家族的远亲倒是挺多,孙大仓又是孙家姓后生里领头的,所以来上礼钱的人并不少,再加上一些与孙家熟识的乡亲,孙家院子里根本就摆不开,只好又在大妞家院子里摆了桌,伺候上茶水供众人喝。
第一百五十三章话里有话的孙婶
孙大仓此时手里不但无钱,还欠了外面好几两 银子。孙家办丧事,全是用得孙大满的钱,孙大满不介意,疯妻子赵芳更怕是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老人走的那天,她也跑来哭了一会儿,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丧事一直办了三天,直到老人下了葬,整个孙家依然沉浸在一种悲痛的气氛里,无人再有心思去寻磨,老人走得这么仓促,三个娃儿都还未办喜事。
虽未来得及办喜事,那日大妞的话也未来得及说得明白,但两 人心里都明白,也心照不宣。得到了大妞的肯定,大仓心里也有了底,老人丧事过后,便一心只扑在砖窑上。
自老人去逝,青青再未上过门来。大仓再好,她也不可能为着他一个人,等上三年。那可是整整三年那,人年轻也就那么几年,过去了可就没有了。青青不上门,孙家的人也不知那日大仓问到了什么,只知没能赶在老人走之前给大仓办上喜事,一个个急得跳脚却又没有办法。倒是孙大满似乎是嗅到了点异常的气氛,劝爹娘不用太担心,大仓心里定是已 经做好了打算,说不准他有把握能把大妞娶进家门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大满这么一说,本只是想安慰一下两 个老人,叫他们别太担心,却没想到孙叔孙婶竟当作了真,一天到晚的找由头去大妞家逛晃好几趟,想着打探些什么。
只是大妞这时候也正忙,孙叔孙婶上门时,她基本都不在家,要么就是家里一帮子小的在做活儿,也不好说话。
如今田里农忙过去了,还得赶在田里四季豆爬蔓前做好竹杆,老太太的丧事已 经耽误了几日,再不抓紧,到时四季豆不爬蔓子,可就结不了豆荚了。
上午,大妞带着几个小的出门去砍细竹,下午就一人一个木凳的坐在院儿里将细竹枝叶修 掉,再将下端削尖,晾在屋檐下,听上去活儿不重,可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几个小的这几日手上都磨起了泡,却一个个硬咬着牙不叫大妞知道,晚上回家了再悄悄的就着油灯挑破,随便抹点酱油,第二日再继续做活儿。
这一日,几人照常出去割了细竹抱回来,到了中午,大妞做了顿好的给众人吃过了,几个小的便自动自觉的去修竹了。大妞则又把割竹时顺手割回来的草喂了兔子和羊,又去后院儿逛了一趟瞧了瞧新移果树和葡萄的长势,才转回了前院儿,坐在小木凳上与几个小的一起修起尖竹来,一边道:“唉,如今你们一个个的身手也都不错了,再在这沙袋群里练下去,很难再有大的进步,得想个新法子了。”
方子铮望了大妞一眼,点头道:“嗯的,我也觉得该是改一下法子了。慧师傅,要咋改哩?”
大妞停下手中活,抬头在院子里望了一圈,道:“我本想着,在院子里挖一口池,如今天也渐暖,想叫你们在水下练习哩。只是引水不方便,想再改进一下。”
“水池?在水里练习?”方子铮脸上绽开赞同的笑:“是了,在水里,速度和动作以及听力都有所下降,要是能在水里练至现在的水平,那出水之后就更敏捷,有力了。果然还是慧师傅想的多”
“呵呵,想得多有啥用。这不还是没解决引水问题麻。”大妞笑着摇摇头,方子铮如今真的长大了一般,总是用成年人的口吻与自已说话。不过自他来了自已家,也却实成熟稳重了许多。
“依我看,不如暂时先用大瓷缸代替,正好我家有口不用的大瓷缸哩,那大得,容下三个我也绰绰有余,在里面练习时只要注意些,就没问题哩。”方子铮伸长了胳膊比画着,一旁的方子然也凑上来:“对的对的,慧师傅,我家有口不用的大瓷缸,上回我爹回来的时候还愁说,这东西,扔了可惜,放在家里又占地方,不知该咋办哩。如今正好搬来这里用上,等咱想到了新法子,再把大瓷缸搬回去也不迟。”
“那倒也行哩。”大妞有些不放心的:“只是,得先问问你爹呢,就算是不用的东西,也不能私下就搬来我家了呀。要不,你爹还以为我鬼弄你们两 个呢。”
“那没问题。”方子铮点点头:“明儿我就进趟镇,把这事儿跟他说说。他肯定愿意哩。如今我们兄弟两 个在慧师傅这儿学把式,不出 去闹事,我爹都快把慧师傅看成活菩萨了呢,你说话,他定是一百个愿意。恐怕他若是有空儿,还会亲自搬来也说不定。”
“呵呵,你呀。”大妞笑着,摇摇头:“那你明儿就去说说,你爹若是愿意,就把那大瓷缸搬来放在院儿里,你们几个小的单双数轮流挑水,开始在水里练习吧。”
“嗳。”方子铮与几个小的脆生的答应了。
几人正说笑着,院门处响起敲门声,伴着孙婶儿的声音:“大妞?在家不?开开门儿来。”
“嗳~~孙婶儿,在家哩。”大妞忙长长的应着,上前给孙婶开了门儿。
“哟,都在呢?”孙婶进了院儿,一见众小的又是齐刷刷的都在,而且还都在做活儿,都找不到由头赶他们出去,心里顿时泄了口气,今儿算是又白来了一趟。
“呵呵,嗯的,这几日得赶着把细竹弄出来,到时好架在地里。这马上野兔和小羊也该配种了,而且还要抓几只鸡养上。要是有条件,还要弄只猪崽子回来,有得忙呢。”大妞笑着,将孙婶儿迎进了堂屋:“孙婶儿,我瞧你来了好几回了,是有啥事儿吧?”
“咳,呃,呵呵”孙婶儿带着几丝尴尬的坐下,见被大妞瞧穿了,也就顾不得太多,她心里也确实急着呢,只好当 院外的那些娃娃不存在,压低了声音对大妞道:“真是的,叫你一眼就瞧出来了。有是有哩,只是不太好开口。““啥事哩?”大妞见孙婶一脸慎重,欲说还休的模样,也压低了声音。
“妞子啊,你瞧,你奶这一走,这些人伤心不说,还拖下了三个娃娃儿的喜事。孙香倒不要紧,她与瑞祥本就是夫妻,再住回去也无防,只需三年后再办个喜宴就成。至于孙兰么,那赵五郎连她嫁过人都不嫌弃了,三年还能等不上?所以呀,这两 个妮子我是放心的,唯一有大仓啊,唉……”孙婶长叹一口气,摇着头:“仓是个苦命的娃儿,家里穷,他与他哥从小就咬住一口气,再穷再苦也不吭声儿。可他哥如今不论如何也娶上了媳妇,他呢?唉,再三年,就要成个小老头儿了,可不得愁坏我这个当娘的……”
孙婶这么一说,再联系到她这几日的行动,大妞一下子就听出来个什么意思。她根本就是不知道自已的意思,以为大仓那边儿也不知道,这就是为了大仓打探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