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孙玉树有些遗憾, 如果他胆子大一些,填报中国政法,说不定也能上,就能和常醒一起去北京上学了,现在他则要独自去重庆上学。常醒安慰他,重庆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去了不会后悔的。
孙玉树当然不至于后悔,毕竟西南政法也是一所很不错的大学,只是略觉遗憾而已。
开学之后,陶醉换了一位同桌,叫张瑶,是暑假补课时候来的复读生。补课结束后的那次月考,张瑶排名第五,仅次于第四名的陶醉。陶醉从没跟她说过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同桌。后来张瑶说,她的英语成绩不太好,想跟陶醉请教一下英语的学习方法。
张瑶个子比较瘦小,但是面相比较成熟,一问,才知道比陶醉大了两岁,而且她读的不是高四,而是高五,也就是说,她复读了两年。陶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张瑶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怎么会复读也没考上呢。张瑶说,去年没考上,今年考上了,但是志愿没填好,接近重本线的分数,最后只上了本市的一所师专,她不想去,所以又回来复读了。
陶醉太佩服她的勇气与毅力了,读高三不累吗?她居然愿意读三年!事实证明,张瑶果然是经过大风浪的人,比起应届生,她显得更自律自觉。然而她也并不是那种戴着啤酒瓶底镜片的书呆子,除了学习外,她业余生活也很丰富,比如看小说、听音乐,甚至还交笔友!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叫劳逸结合,不这么减压,我都要成神经病了。”
陶醉本来还觉得自己总想给常醒写信有点太堕落,现在觉得应该还是人之常情。张瑶有一位黑龙江的笔友,是从杂志的广告上看到的,已经联系一年多了,从高四时开始的:“我这笔友今年考上了哈工大,我能来复读,其实他也给了我不少建议和鼓励。”
陶醉听到这里忍不住挠头,她听说过交笔友这回事,但是从来没想过给一个陌生人写信,不过这样也许更能敞开心扉,倾吐那些跟身边的人没法说的心里话吧。以后她和常醒写信聊天,是不是也有点类似于笔友呢?常醒不知道已经安顿好了没有,他已经走了三天了,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写信呢。
常醒的信是他走了一个星期后才到的,事实上他是在学校安顿好之后就给她写信了,信里写了不少开学见闻,非常有意思,说是还拍了不少照片,不过没来得及洗出来,下次回信的时候再寄给她看。
陶醉兴奋极了,拿到信反复看了三遍,这才将信收起来,锁进自己的小百宝箱里,连夜给他回了信。第二天寄信的时候又想起来,应该问他一些题目,否则他也许不会那么快回信,可是最近没有不会做的题,她便翻出资料书,找了几道比较难的题目抄录下来,和信一并寄了过去。
于是两人通过鸿雁传书来了解彼此的生活,有时候一个星期能收到常醒的两封信。给学生拿信的杨建国不太满意了:“陶醉你最近的信有点多啊。”
陶醉接过信,发现不是一封,而是两封,其中一封是北京邮电大学的信封,应该是陈一帆寄来的,陶醉红了脸,说:“我写信问常醒题目。”
常醒上北大的横幅在学校挂了一个多月,杨建国不可能不知道,听说是他,便缓和了语气:“题目尽量问老师,尽量少写信,浪费时间。”
陶醉窘迫地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虽然不太情愿,她还是将通信频率改为了一周一封,要不是她的成绩没什么波动,杨建国还是要念叨的。因为通信有早恋的嫌疑,早恋是老师们眼中就是洪水猛兽,那一定是见一个要扑灭一个的。
今年是建国五十周年,北京举行了重大的国庆阅兵仪式。常醒的很多校友参加了这次阅兵仪式,走方阵,他们入学晚了一年,所以没赶上,说起来是个遗憾。
这天晚上,陶醉下晚自习刚回到家,家里的电话响了,她过去接了起来:“喂,哪位?”
“是我!”常醒的声音在那头响了起来,“你下课了?”
“常醒?”陶醉激动万分,这还是常醒去北京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虽然她知道他宿舍的电话号码,也将号码记得烂熟于心,但一次也没拨出过,因为常醒除了给她写信,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常醒说:“嗯。我买了手机,手机号码是130********”
“等一下,我记一下。”陶醉赶紧拿起电话旁边的笔,将电话号码抄了下来。
常醒重复了一遍电话号码,问:“你们国庆放几天假?”从今年开始实行黄金周假期,五一十一都有七天长假。
陶醉噘着嘴:“别的年级都是七天,我们只有四天,可怜死了。”
常醒笑起来:“高三是要辛苦一点。坚持一下,明年就解放了。大学里相当自由,每周都双休,时间都是自己安排。”
“我知道。可你不是说也很忙吗?主要还是靠自学。”
“是这样的,但是至少心里舒坦啊,没人逼着你去学啊。”
“也是。对了,你们放那么多天假,准备去哪里玩?”陶醉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期盼常醒能回家来。
“和同学约好了去坝上草原骑马吃烤全羊。”常醒笑着说。
“风吹草低见牛羊吗?真是太爽了。”陶醉羡慕死了。
“这我没有亲眼见过,等我见过了再告诉你。”常醒当然见过,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先去探个路,明年你过来了,我再带你去草原玩。”
陶醉心里腾起一股火苗:“好!”仿佛看见了自己和常醒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画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刘巧凤从房里出来:“谁打电话来呢?”
常醒在那边也听见了她的声音,便道别挂了电话。陶醉跟母亲解释了一下,说是常醒买了手机,打电话过来告诉她电话号码。
刘巧凤说:“现在买个手机要两三千块吧,这孩子真是舍得花钱。不过他也真是不缺钱。”
十一国庆,常醒没有回来,夏春生倒是回来了,因为他听到消息,厂子已经停产了,国庆节后就要宣布破产了,都已经撑不到过年了。夏春生辞了上海那边的工作,先回来了解情况,准备买下厂子,更换设备,招募工人,重新开工。陶长明和王军浩他们没有回,要等有了准信才作打算。
刘巧凤很关心这个事,去楼下跟夏春生夫妇聊过几回,又给陶长明打了两三回传呼,无非就是想让丈夫回来。家里孤儿寡母的,连个依靠都没有。陶长明那边有些不耐烦:“你老催什么催,他们那事不是还没确定吗?等确定我再考虑行不行?”
刘巧凤立即说:“你的意思是,就算是厂子办起来了,你也不一定会回来?”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工资高,我就回,工资不满意,我就不回。我一大家子要养,又不是学雷锋做好事。”陶长明说。
“你上个月工资发了没有?怎么钱还没有寄回来?”刘巧凤便说起了实际问题。
陶长明说:“我不是跟你说了,上个月受了点工伤,只上了二十天班,工资比较少,又花了不少,所以没余多少钱,下个月发工资了再一起寄回来。家里不可能没有钱了吧,之前我每个月都把工资寄回来了。”
“没多少了,陶醉和陶然开学交了学费,小宝肺炎住院花了不少。你不是说要早点送小宝去幼教吗?幼教是按月收钱,你不多寄点钱回来怎么够用。”
陶长明开始不耐烦了:“你在家看个孩子都看不好。陶醉要是读体校,这学费不就省了,明年她上大学,还有一笔大头呢。家里五张嘴,就我一个人赚钱,这是要把我逼死。”
刘巧凤沉默了下来。陶长明说:“好了好了,下个月我发工资就寄钱回来。”
电话那头挂断了,刘巧凤眼里泛着泪光,无力地将电话挂断了,陶长明这几个月以加班少为由,每个月少往家里寄了三百块钱。而夏春生说他们厂里效益很好,加班一直都没断过,而且他也在暗示刘巧凤劝陶长明回来上班。刘巧凤是个女人,任何一个女人对这种事都是敏感的,所以她敏锐地察觉到陶长明在外头有人了。
刘巧凤看着坐在地板上玩积木的儿子,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弯腰将儿子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不要坐地上,地上凉,着凉了又要打针。”
陶醉不知道家里的变故,有一天问母亲要早餐费的时候,刘巧凤说:“醉醉,你以后早上也回来吃饭吧,别在外面吃了。”
陶醉意外地看着母亲:“妈,怎么了?”这几年一直都是在外面吃早饭的呀。
刘巧凤说:“你爸厂里淡季,加班费少,寄回来的钱也少了,要省点花,以后留着给你上大学。”
“哦,好。”陶醉对这个说法没有任何怀疑和不满,因为省钱是为了自己上学,她早上辛苦一点也没什么。
刘巧凤叹息一声:“等你夏叔的厂开起来就好了,我也可以去做事。”
“小宝还小呢。”陶醉有些意外地说,以前她和妹妹都是在厂里的托儿所长大的,现在厂里没这个福利了,孩子不是父母亲自带,就是交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妈妈并不舍得将小宝送到奶奶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