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就青山
“大家辛苦了,侯管事记着这两日叫何婶子那边多杀几只鸡,给大家伙添添菜。等忙完这几日,活计闲下来以后,每人安排轮休两日。”幼金素来是大方的东家,毕竟都是重活,要马儿跑得快那也得给马儿吃得饱才是。
侯家湾这边如今也就着山脚与荷塘边盖了两排青砖瓦房,供卖身给苏家的下人还有长工居住。
何婶子原是侯家湾村里的一个养着三个孩子的寡妇,自打苏家在这边扎下根来以后,便一直为苏家在侯家湾干活的人做一日三餐,不仅自己一日三餐都有了着落,每月还能得三钱银子,倒是比种地来得轻松,也挣得多些。
苏家的工人伙食其实比一般乡里人家已经好很多了,隔一日就能尝到荤腥,不过众人听到东家体恤下属,又是给他们放假又是加菜的,那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多谢大姑娘!”
心里有劲儿,手里就更出活了,与大姑娘说完话以后,众人手里的动作就放得更快了,不过片刻又装满了一大桶鳜鱼,那岸边的骡车上已装满了一桶,这桶也满了以后,那驾车的车夫甩着鞭子赶着骡子往城里去了。
自打去岁苏家的藕塘有进益后,洛河州中不少饭馆酒楼都选择了从苏家这边进些鱼,毕竟洛河州中像苏家这般大规模养鱼种藕的只有苏家一家,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有所保证。
幼金干脆就在原苏家香,现如今柳家的杂货铺子边上又买了一个小铺子交由柳家人帮着打理,作为苏家山上地里的出息售卖的代销点。
如今柳家的小面摊也早就收起来不做了,柳老汉夫妇俩另还有柳老汉家的侄子、柳秦氏家的弟弟等四人负责打理两家铺子,每日光是那买鱼、买鸡买鸭、买蔬果的客人都不晓得有多少,更别说大宗买卖了。
幼金也是存了帮幼荷一把的心,是以那铺子的收益以一九分成,每月初分上月的收益给到柳家。可就是一成那一个月少了也能分到二三十两,碰到端午中秋这些重要节日的月份,还能到四五十两!
是以如今柳家的日子越发好过,柳秦氏每日忙进忙出却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得很,对已经生下柳家第三代长孙的儿媳妇幼荷那是更加拿她当亲生女儿看,不,是比亲生女儿还要好,毕竟是因为娶了她自家的日子才能一日千里地好起来呀!
公婆良善,相公与她也恩爱有加,两个小姑子也是乖巧温柔的,至于已经一岁的儿子那更是虎头虎脑,讨人喜欢得不行!加上幼荷自身性子也是大方识礼的,柳家可以说是内外同心,日子怎么不是越过越好呢?
那赶骡车拉着鳜鱼进城的便是柳秦氏的娘家弟弟,自打跟着姐姐家一起做事,他每月少了能分到二两,多了能分到四两银子的工钱!
去岁才跟着大姐做了不到半年就得了将近三十两银子,秦大柱也是豪爽之人,今年一开春就把去岁挣得银钱都拿出来重新盖了一栋又大又漂亮的青砖瓦房,如今在秦家村里,只要说到他秦大柱,那谁不是羡慕的!
想到这里,秦大勇就更加得意了,做事也更尽心尽力,一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一边小心翼翼地赶着骡车,这两大桶可是售价不菲的鳜鱼,他可不能颠着碰着了,若是卖不出银子,那就亏大了。
秦大勇赶着骡车走后,苏家负责在侯家湾送货的车夫也还在候着,他今日要送五十尾鳜鱼到洛河州的林举人家中去,明日是林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林家要大摆宴席,三日前就找到苏家预定了一斤半重的鳜鱼五十尾。
柳家铺子那边只负责长期订货的配送以及日常零售,像这种临时的大宗订单,那都是由侯家湾这边的车夫专职配送到家的,为大户人家的采买也减轻了不少压力。
是以洛河州的大户人家如今只要是办宴席要用到什么食材,大多都是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苏家,毕竟方便嘛!
“这是今春最后一塘鳜鱼,再等下回开塘那便是到秋日里旁边的虾塘了。”侯管事跟在大姑娘身边,事无巨细地禀告。苏家生意越做越大,大姑娘的行程也越来越忙,如今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侯家湾,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才是。
幼金了然地点点头,看完捕捞后又转去看看了莲藕的长势,与专门负责打理藕塘的老张叔说了会子话,后吃过何婶子另做给她的几样清淡的午饭,又在侯家湾这边专门给苏家人留着的房里歇了午觉躲了躲中午还是有些热辣的日头,下午又到地里去看了粮食的情况,直到日暮西垂才打道回府。
***
再说肖家的女眷们在苏家住了下来以后,于氏与赵氏对自己一家四口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之前是一直无奈于她们一无银钱,二无能力去报答苏家什么。
自打过年时肖临风偷偷前来洛河州,走之前将他身上带的五千两银票全都塞给了于氏,于氏有了银子,妯娌俩的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帮着苏家宴开张以后,于、赵妯娌二人每日得了空就坐在一处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商量着什么,三不五时还自己坐骡车到洛河州去。
起初幼金只以为她们俩是自己闲来无事,想着两人有心思去走走也是好的,哪曾想到两人忙活了一个多月后竟然找上了她。
“婶子您慢些说,您是说您要开书院?”幼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于、赵二人:“两位婶子怎么突然生出这般想法?”
实在不怪她震惊,只是她印象中于、赵二人都擅长管家务是没错,可她们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吗?怎么突然想着要出去开门做生意?还是开女子学院这种惊人的想法?
于氏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掩唇轻笑了一声,道:“女子学院在京城并不少见,京城富贵人家的未嫁之女大都是要到女子学院读书的,说是读书,其实也是为了拓宽交际圈子,也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选婿,像你临茹姐姐,当年可是她们学院榜首结业的。”
“女子求学本就不比男子,况且不是每户人家都请得起住家女先生,若是咱们办个女学,一来也是提升苏家在洛河州富人圈子中的名望,二则也是生财之道不是?”当初这个想法还是赵氏提出来的,所以她解释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幼金其实一开始也不反对此事,听着两位长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就更加支持她们两个去做一番事业了:“两位婶子既然都想好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她知道肖家人都是有些心高气傲的,若是一直让她们在家里白吃白住,她们就算面上不说,心中肯定也是有些芥蒂的,不若就让两位长辈找些事儿来做,也好分散两人的精神。
见幼金不反对,于、赵二人都欢喜地笑了:“好孩子!婶子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她们找上幼金确实也是有所求,于氏笑过之后,脸上有些尴尬地说到:“我跟你赵婶子如今都是官奴之身,若学院开起之后,山长由我们谁来做都不合适,我们想着要不幼金你来......”
于氏也知道这个想法有些不妥,毕竟幼金如今尚且年少,若是做山长怕是也算不得合适,可总比她们来得好不是?
听到于氏这般说,幼金脸上的表情微变,是啊,两位婶子如今是官奴之身,若是被有心人士扒拉出来,指不定要做多大的文章呢!
这般想到,不过面上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笑道:“我年岁尚小,若是担当山长未免也太不能服众,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她应当不会拒绝我才是。婶子们只管放手去准备旁的,所需银钱只管从公中支,山长的人选我一定安排得妥妥儿的。”那人不缺银子,可这女学若是办成了,她的名声可就更好了,想来不会拒绝才是。
见幼金这般胸有成竹,于、赵二人也就信了她,彻底放开手脚去准备女学所需的一应人、物还有场地。
第137章 山长人选
“夫人, 苏姑娘到了。”秦知府府衙内, 一个身穿皂色衣裳的家丁站在后院月洞门外, 朝坐在花园凉亭内赏花的秦夫人禀告到。他后头跟着的正是前日就递了帖子求见的幼金。幼金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圆领对襟浣花锦薄衫配鹅黄缠枝花襦裙, 梳着随云髻配了一对玉兰花玉簪, 她记得秦夫人是最不喜小姑娘做老成打扮的, 这样正好,落落大方之余又不失小姑娘的年轻活力。
“苏家丫头来了?”虽然当时是经由肖家介绍了苏家丫头与自家搭上关系, 不过后来她也确实是喜欢这个又懂事又能干的小姑娘, 是以虽然肖家倒台了, 不过秦夫人也还是愿意见上一见。再者洛河州天高皇帝远的, 她也不担心这些。
幼金走到秦夫人面前还有五步之遥便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许久不见,夫人一向可还安好?”说起来她上回见到秦夫人还是苏家宴开业不久,她上苏家宴来定了桌酒席宴客,幼金特意破例为秦夫人上了四道苏家宴的限量菜, 让秦夫人在赴宴的贵妇人之间挣足了面子。
“你这丫头,最是多礼!”秦夫人笑骂了一句, 示意幼金坐下说话:“上回我设宴, 还未多谢你那般鼎力相助呢!今日你倒是难得上门来,咱们正好一处说说话。”
幼金浅笑, 依着秦夫人的意思坐了下来, 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说明今日的来意。
“我就说你这丫头是最鬼精的, 还当你是想我了才来找我说说话,不曾想是有备而来的。”秦夫人笑嗔了句:“你倒是敢想,只是我也不过一介妇人, 哪里做得了什么山长不山长的?”虽然是婉拒,不过说不心动那也是假的,秦夫人自己也是知书达理的,自然也晓得书院的山长那可都是文化圈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女学真成了,那她可就是洛河州最有脸面的妇人了啊!
可苏家再怎么说是新贵之家,那也只不过是才发迹数年的乡下人家罢了,此事若是做成了自然名声不愁,可若是没成,那她岂不是要沦为洛河州贵妇圈的笑柄了?这般一想,好像也有点不大划算,她现在这样也算过得去,虽然那几个武夫家的婆娘总是要与自己别苗头,不过总比日后让人踩在脚底嘲笑好不是吗?
幼金也知此事颇有些风险在里头,秦夫人不乐意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被她这般直接拒绝幼金心中说不失望那也是假的,面上笑容也微微有些失落,不过也没失了分寸,笑道:“夫人不妨再考虑考虑,我过几日再来叨扰夫人,到时再求夫人给个准信儿如何?”
秦夫人见她这般说,也不好再直接拒绝说不去,只得点点头应承道:“成,那我再好好考量一番。”虽然嘴上说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其实已经是拒绝了的,不过是让大家面子情过得去才这般说罢了。
与秦夫人说了两刻钟的话,幼金便告辞了。
“夫人,那苏家姑娘说的不是挺好的吗?若是做了山长,夫人在洛河州的名望那指定能再上一层楼不是?”秦夫人的嬷嬷看着苏家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那头,才疑惑地问了句。
秦夫人敛起脸上的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道:“这事儿能不能成还是一说呢,若是成了还好,可若是不成,那我的面子将来要往哪搁?”与其将来叫人嘲笑,还不如维持现状呢!
秦嬷嬷却有些忧心:“可若是苏姑娘去请那几家的夫人出任山长呢?”那几个武将家的夫人可跟自家夫人是死对头来的,若是请了她们出任山长,那不就是打夫人的脸吗?
“那几个都是草包,苏幼金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儿来。”秦夫人对这点还是有信心的,她不接这个烫手山芋,那几个蠢妇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见自家夫人都这般说了,秦嬷嬷也无甚好说的了,这章在秦府里便算是翻了篇儿了。
***
幼金也知道秦夫人这边是没戏的了,只能另做他法,寻找旁的人选。
“又要有才名,又要有名望,还要愿意出任,还有谁呢?”坐在马车中,幼金眉头紧皱,苦苦思索了许久都没有更好的人选。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人生好艰难!
幼金思前想后,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找人搜集了一份囊括了洛河州中所有有名望、有才华的富贵人家的女眷名单,然后再打算从中挑选最合适的人,就算是求也要求来才是。
“姑娘,您喝盏茶歇歇罢。”秋分端着一杯刺玫花蜜茶进来,小心地摆到幼金身旁,柔声劝到:“您都看了半日,仔细眼睛疼。”
幼金放下名册,重重地叹了口气,端起七分热的茶喝了一口后又放下,道:“这人选着实是太难定了些!”其实洛河州之中兼具才名与德高望重的人选不是没有,她也叫人去递了帖子,可是连本尊都没见着就被打发走了,接连从秦夫人与那位魏老夫人那铩羽而归,幼金还真的有些收到打击了。
“丫头这两日在忙些什么,怎都不来找我老太婆说话了?”宋氏在肖临茹的搀扶下杵着拐杖走到花厅门口,便看到一脸愁容的幼金,笑着问到:“难不成是嫌老婆子烦人了?”
幼金听到是宋氏来了,赶忙站了起身走到门口站在宋氏左边儿,笑道:“老祖宗这话可折煞幼金了,我是这两日有些事儿忙不开身来,又听临茹姐姐说老祖宗这两日睡得不甚安稳,就不敢轻易叨扰了老祖宗的清净。”自打幼金改口称于氏等人为婶子以后,也随肖家众人一般称呼宋氏,如今整个苏家上下都这般称呼她,外人不知道的只以为是苏家嫡亲的老太太呢!
在两个孩子的搀扶下坐在花厅的首位,秋分那边也很有眼力见地上了宋氏爱喝的银针白毫。宋氏坐下来后摆摆手让两个孩子也都坐下来:“你们也别这般拘着,老婆子来看看你不是为了膈应人的。”
见她这般说,幼金与肖临茹相视一笑,便一左一右地在宋氏身边坐了下来。
“我听家里人说你最近在找女学的山长,瞧你丫头眼底下都有乌青了,可是事情不顺?”宋氏浅啜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问到。
幼金见她这般问,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承认了她能力不足的问题:“如今是有些问题,有属意的人,不过都不愿出任。”幼金其实也知道原因,在洛河州那些已经富了好几代的人家看来,苏家如今还只是一个刚洗赶紧泥腿子上岸的暴发户,尤其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人,那就更不会凑这个热闹了,毕竟苏家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名儒先辈,人家凭什么拿自己的好名声赔你苏家赌这一局?
宋氏一脸慈笑地拍了拍幼金放在桌面上的手,说到:“好孩子,跟老祖宗说说你瞧上的都有哪家的贵人。”她虽然离开洛河州已有近二十年,可在洛河州老一辈身上还是有几分情面在的,她这一辈子起起落落,人到暮年也没什么可求的了,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她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又有什么要紧的?
虽不明宋氏的意图,不过幼金还是乖乖将自己心中最属意的几个人选都说了一下:“一个是秦知府家的夫人、一个是洛河州府学魏山长家的夫人,还有一个是洛河州兵马刘家刘老夫人,不过前两个都已经明确拒绝了。”
听完幼金说完这三个人选,宋氏眼中尽是赞赏地看向幼金:“你这孩子倒是敢想敢做,只是她们这些人也不傻,你前脚出人家府宅,后脚人家就都打探清楚你的身家底细了,她们可就跟那最爱美的孔雀一般,最是爱惜自己的每一个羽毛,哪里肯拿出来跟你赌这一场?”
幼金一听便轻轻拉着宋氏的衣袖,又是撒娇又是耍赖一般求起她来:“好老祖宗,幼金晓得自己人微言轻,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您老人家有什么妙招还请快快说与我知晓才是呀!”宋氏说话直接,她也不是傻子,老祖宗今日难得出她住的东跨院来找自己,又是问这问那的,定是有什么法子能助自己脱离眼前的困境。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越发爱跟我这老婆子耍赖了不是?”宋氏被她这般晃得有些发晕,赶忙拉住她的手,道:“既然前两个你已见过,她们也明确拒绝过的,那我们也没什么必要再去拿自己的热脸贴她们的冷屁股了,至于州兵马刘家,还是老婆子我去走一趟,看看我老婆子的面子还有没有用吧!”
“老祖宗?!”幼金与肖临茹不约而同都惊呼出声了,宋氏是最不爱出门的人,自打回到洛河州后几乎没出去过,就连清明时节于氏等人回洛河州肖家祖墓祭奠她都没去,只说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没做好,无颜见肖家的列祖列宗。可如今宋氏竟然自己提出要帮幼金出面求人!
“老祖宗,外头的事儿有我操心就成,您老人家如今最要紧的是要颐养天年,不然肖家两位叔叔远在北疆那也不能安心不是?”幼金想都不想就开口否决了宋氏的想法,她知道宋氏这辈子都是抬头做人的,哪能临老了还要为着她们年轻人的事让她拉下脸来去求人?她当初救了她们回来就是不愿让他的家人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一辈子,哪能如今这般委屈家中年岁最大的老人?
肖临茹也是这个意思,老祖宗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哪能为着娘亲跟大伯娘要做的事去拉下脸来?若是让娘她们知道了,那心里得是何滋味啊!虽然她不说什么,可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宋氏,暗自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宋氏拍了拍两个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的手,笑道:“你们不用这般,老婆子虽然老了,可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且放心去做,州兵马那边就由我出面,我意已决,你们两个也无需再劝了。”
木已成舟,幼金与肖临茹也只得认命,由宋氏的性子去了。
第138章 第 138 章
庄严肃穆的小佛堂里, “咚咚”的木鱼声缓慢而有节奏地响起, 氤氲在佛堂内的袅袅白烟让迈进这间小房间的人立时便能闻到厚重而让人心安的檀香味。
前来送帖子的家仆站在门外, 透过窗格只看到直直地跪在蒲团之上的老夫人的背影, 不自觉地就放轻了动作, 生怕一点动静就搅扰了老夫人礼佛的兴致。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嬷嬷首先发现了站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家仆, 便朝站在一旁的小丫鬟示意,自己则悄悄迈开步子出了佛堂, 将那家仆领到离佛堂有二十步距离的拐角处, 才小声骂道:“你这作死的, 明知这时候是老夫人礼佛的时辰, 你不在前院好好当差跑到后院来作甚?”
“嬷嬷,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叨扰了老夫人的清净,只是前边儿递了张帖子进来,说是要给老夫人的。”那家仆“嘿嘿”地笑了两声, 朝刘嬷嬷赔罪,要知道刘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数十年, 就连他们家大人那也是刘嬷嬷一手带大的, 在刘府一众下人中那可是地位超然,就是府中的姑娘少爷见了嬷嬷也是要给几分情面的, 更何况他只是前院的一个小跑腿?
刘嬷嬷没好气地拍了拍那小子的头, 道:“你小子是糊涂了吧?明知老夫人是最不喜见外客的, 还什么阿猫阿狗的帖子都往里送?”她们家老夫人那可是洛河州最最最尊贵的老夫人,若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见,那干脆在外头支个摊子给人算命得了呗!
那家仆被拍了一下也不生气, 只“嘿嘿”地笑着赔罪:“嬷嬷,确实不是小子乱来,小子哪有这个胆子敢搅扰了老夫人的清净,是那递帖子来的人还递了这个进来,说是老夫人一看便知。”边说还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玉扇坠,扇坠中部镂空,还刻了一个小小的“英”字。
刘嬷嬷一见就立马将红玉扇坠抢了过来,握在手里细细地看了又看,脸色虽没变过,可眼底浅浅的还是有些疑惑,“英”字是老夫人闺名中的一字,这红玉扇坠瞧着确实是老夫人未出阁之时极喜爱的扇坠,可她记得是后来不是送人了吗?难不成是那人回来了?
一想到这,刘嬷嬷眼神一变,接过一直赔笑的家仆手中的帖子:“得了,你且去吧。”自己则拿着帖子与信物,转身进了佛堂。
“出何事了?”刘老夫人虽然闭着双眼在念佛,不过刘嬷嬷出去又回来这点小动作也没瞒过她。
刘嬷嬷见老夫人要起身,赶忙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旁边的小丫鬟,自己上前将人扶了起来,然后两人慢慢走到临窗榻边。刘嬷嬷扶着她坐下,又接过另一个小丫鬟端过来的槐花蜜水,才将方才之事一一说出:“外头递了张帖子进来给您,随帖子进来的还有这个。”
看到帖子上那枚虽然已经过了数十年却依旧颜色不变的红玉扇坠,老夫人波澜不惊的眼神才发生了一丝裂变,问到:“可是她回来了?看来这老东西没死在京城,倒活着回到了洛河州。”虽然一口一个老东西,不过刘老夫人眼中的喜意却是瞒不过刘嬷嬷的。
将帖子递到刘老夫人面前的刘嬷嬷也十分欢喜,老夫人年岁渐长,当年在身边的那些人老的老了,去的去了,若真是当年的旧人重回洛河州,虽说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可终究也是一份念想与牵挂,能见上一面说说话,也算是圆了年少时的一个遗憾吧!
***
三日后,洛河州兵马刘大人府中。
“贵客这边请。”刘家家仆恭谨地低眉垂手,迈着小步子在前头带路,弯弯绕绕一直走到刘府后院,一处悬挂着“福寿堂”字样牌子的院子才停下脚步来,院门口,得了主子吩咐的刘嬷嬷也一早就再次候着了。
见到家仆带着人过来了,便迎了上去行了个礼:“多年不见,您一向可还好?”肖家出事的消息传到洛河州以后,老夫人在佛堂坐了一夜没睡,如今见到故人还好,刘嬷嬷也红了眼眶:“老夫人晨起有些咳嗽,老奴好劝歹劝她才肯留在里头等着,如若不然怕是早早就要出来迎了。”
“多年未见,玉佳你也老了不少。”来者不是之前递了帖子进来的宋氏又是何人?两人站在月洞门外说了两句话,刘嬷嬷便上前扶着宋氏走三步停一停地往福寿堂里去,只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刘家家仆,每个人都一头雾水,也一脸疑惑。
那带路的家仆还在刘嬷嬷这般敬重眼前这位衣着打扮并算不上华贵的老人家的震惊中未回过神来,就听到来客称呼刘嬷嬷的闺名,刘嬷嬷还一脸怀念的笑是怎么回事?边出去还边在回想自己方才带路时有无怠慢贵客的言行,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信没有,他才重重地舒了口气,若是开罪了老夫人的贵客,他怕是也不用在刘府继续混了。
再说福寿堂中,一位身穿深紫万福暗纹衣裙,头戴蜀锦镶玉抹额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榻上,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便立时又穿鞋下地,正好外头进来的人也走到了室内,两个已经分隔了数十年的故人隔着一道珠帘,相看无语。
刘嬷嬷知道此时老夫人定然是想能与故人说话,便朝伫立在屋里的其他丫鬟使了个眼色,众仆人放轻了脚步鱼贯而出,不过片刻就只留下两人。
“一别四十年,不曾想还能在此地相见。”站在珠帘外的宋氏率先开口,微微叹了口气,眼眶有些发红:“辰英,这么些年来你可还好?”
被唤做“辰英”的刘老夫人莫名也红了眼眶,道:“当初再不好,如今也都好了。只是宋姐姐这几年过得如何?”两人坐到了榻上,一左一右说着话,一边缅怀当年青葱岁月,一边又感慨时光飞逝,岁月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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