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簌晓
众嫔妃顺着那指尖望过去,远远地只能瞧见那男人脸被凤辇挡住,身型挺立颀长,华服衣摆的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别样的光彩。
实在瞧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猜出对方的身份必定尊贵,不然作为男子之身又如何来得了这后宫之地。
看到那围绕一旁的宫人慌忙跪下去行礼,方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奴婢\奴才见过摄政王,王爷万安!”
那人正是摄政王,穆冠儒。
穆冠儒英俊沉稳的脸上不怒自威,只是眼神淡淡扫过去,那几个太监便不由吓得颤颤嗦嗦。
然而他并没有急着去教训奴才,而是将眸光落在凤辇身上:“皇后娘娘可有碍?”
只见凤辇的帷裳微微颤了下,随即一只纤细如玉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撩开了帷裳,沈初黛步履款款地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她姿态极是优雅自持,便是连云鬓上的步摇都有所晃动。
她轻轻一笑:“我无碍,多谢王爷相救之恩。”
她的笑宛若冰雪初融,明艳动人的脸庞春意浓浓,声音清灵婉转,如高挂屋檐的铃铛一般清脆。
让穆冠儒不由心头一动,几次见面她可从未有好脸色待他,如此温和倒还是第一次。
自她从王府溜走后他还未有机会见她,今日他是专门为她而来,终究是来对了。
穆冠儒温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娘娘客气了。”
他的贴身侍卫于直蹲下身查看一圈后,捡起一物恭恭敬敬地举起来:“皇后娘娘,王爷,此物便是导致太监摔倒的元凶,许是有人故意将它扔在此处。”
穆冠儒与沈初黛一同看向于直手心,只见那是一个被踩烂的红色香蕉皮,上头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穆冠儒蹙紧了眉头,神色有些冷峻,吩咐道:“去查查究竟是何人所为。”
沈初黛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
这红香蕉是她的。
这红香蕉名叫“南洋红香蕉”,是方先生从洋人手中获取的种子之一,近日才成熟,方先生便让人送了些许进宫。
她临出门之时感觉口渴,便带了一根在凤辇上吃完了,本想着下凤辇的时候将香蕉皮藏在袖子里,再让歌七偷偷帮忙扔了。
谁知晓方才凤辇突然一颠簸,她下意识用手扒住了窗沿,然而香蕉皮却因此顺着她的指尖甩出了窗外。
见着穆冠儒一副探究的模样,沈初黛试图将此事盖过去:“王爷,应是有人不小心掉这儿了,不过是个意外,便不必追查下去了吧。”
“皇后固然宽厚仁爱,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该惩治的还需惩治。”穆冠儒果断否决,“这香蕉品相不凡,不似大邺品种,应是上供所得,既是上供所得便有记录,去查查便知”
他吩咐道:“于直,去内务府查一下这香蕉都分给了哪些宫人。”
要不是这“南洋红香蕉”是秘密送入宫地,沈初黛几乎以为穆冠儒是想故意针对她,这样查探下去说不准会被发现了端倪。
她看着于直转身便要走,心里头一急,咬了咬牙便想索性承认是自己掉出轿外的。
刚准备开口,一个骄纵微恼的声音突然出现:“你们看我作什么!难不成以为是我做的?”
沈初黛愣了下,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宜欢公主从椅子站起来,美眸微含怒气地在场上扫了一圈,冷声道:“本公主也就仅得那么一箱‘南洋红香蕉’,好心好意地带来赏给你们,如今出了事了竟是怀疑起我了?”
宜欢公主的骄纵众嫔妃们皆是领教过得,如今哪敢承认自己的怀疑,忙是低下头纷纷道:“臣妾不敢,公主息怒。”
实际上她们心里头不光是怀疑,而是笃定。
方才宜欢公主叫人将香蕉抬上来时,可是得意洋洋地说了,这‘南洋红香蕉’是外国使臣上供,她瞧着好看便让太后全给她了,满宫中仅有她重华宫有这么一箱,她特地带来给她们尝尝。
那香蕉还在箱子里,不过一炷香功夫,抬轿辇的太监便踩着这香蕉皮给滑了。
这事情怎么可能发生的如此刚刚好?
这宫里头谁不知晓宜欢公主先前被皇后娘娘气哭着跑出了慈宁宫,说不定,今日就想借此事给沈初黛一个难堪呢。
沈初黛一愣,倒是没想到宜欢公主那儿竟刚好得了一箱相同的“南洋红香蕉”,只是若不是做贼心虚,宜欢公主何必像炸毛的猫一样猛地跳出来呢。
回想方才那太监摔跤完第一反应不是从将凤辇从地上扶起来,或许并不是无意摔倒,而是有人授意。
沈初黛微扬了下眉梢,将想要坦白的话又收了回去。
宜欢公主也知晓那些嫔妃的话不过是敷衍自己,她气得要命,使得小手段没整到沈初黛也便罢了,竟是把此事的矛头指回了她。
鬼知道那该死的香蕉是谁掉地,她真当是百口莫辩!
穆冠儒沉下了声音:“这么说,这香蕉是宜欢你‘不小心’掉落的?”
他英俊的脸上无甚表情却是不怒自威,身上强大气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宜欢公主虽是娇蛮,但一向是欺软怕硬的主,陆时鄞与穆冠儒不同,前者是靠她穆家提携的病秧子小皇帝,后者却是穆家的掌权之人,便是连母亲都要礼让三分。
穆冠儒平日里不苟言笑,拒人以千里之外,纵使她是他的亲表妹,都少有颜色。
宜欢公主本就对他有些恐惧,如今瞧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有些害怕:“表哥你相信我,那香蕉不是我掉的。”
穆冠儒淡淡瞥了她一眼,他虽是未瞧见这香蕉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但他却是亲眼瞧见了太监故意摔倒,要说这事与宜欢公主无关,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随即吩咐道:“于直,那就将这抬轿太监押下去好好审问,这香蕉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何人指使的。”
宜欢公主当即便有些慌了,表哥的雷霆手段她可是听说过的,那几个太监若是落入他手里定会将她招供出来,到时候便不是她不小心掉一个香蕉的事了。
先前她闹脾气已是惹得母后不开心,此事若是传到母后耳中,她少不得要再被责骂。
此事定不能被母后知晓。
见着于直带人上前就要将太监押下去,宜欢公主冲一旁的秋云使了个眼色。
秋云忙是扑通一声跪下来,慌忙说道:“王爷请等等,奴才想起来了。这香蕉或许是奴才方才叫人搬箱进来无意间掉落的,都是奴才的过错害得王爷差点误会了公主,还差点害得皇后娘娘摔倒。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请王爷责罚!”
穆冠儒没看秋云,眸光直直地落在宜欢公主身上,盯得她脊背发寒方才开口:“宜欢怎么说?”
宜欢公主攥紧了衣袖:“既是我的奴才做错事情,就让她给皇嫂赔罪便是了。秋云……”
穆冠儒却是不肯就此放过她:“这般不中用的奴才,表哥便替你解决了,往后表哥给你送十个妥帖的奴才来。”
秋云听得心惊胆战忙是不住冲沈初黛磕头求饶:“皇后娘娘,实在是奴婢不小心,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知晓娘娘宽厚仁慈,从不薄待奴婢,还请您大人大量放过奴婢吧,求您了。”
她心里头盘算着,沈初黛身为掌管一宫之主的皇后,又素有贤明之名,自己当着这么多人求她,她必定要展现皇后的气度替她向摄政王求情才是。
却没想到沈初黛丝毫未动容,反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秋云姑娘,是王爷要处置你,你同我求情做什么?”
被看穿了小心思,秋云心头一窒嗫嚅道:“皇后娘娘,奴婢想着……王爷看着您的面子必定能饶过奴才的。”
瞧着沈初黛的反应率真可爱,穆冠儒不由余光看了眼她,紧抿的唇角不由一弯。
“我的面子?”沈初黛眸光微转,意有所指道,“我与王爷寥寥几面,我又能有什么面子呢?要说这面子,当然还是公主的面子比较有用了。”
闻言宜欢公主有些恼怒,秀眉一扬:“沈——”
她刚想直呼其名,却是瞥见穆冠儒带着杀气的淡色眸色,顿时止住了声,声音有些微弱:“不过是件小事,更何况皇嫂着这不是没摔着吗?皇嫂何必非要同我这奴才过意不去。”
沈初黛心头觉得好笑,宜欢公主倒是不笨,句句往她这个软柿子上戳。
说的倒是轻描淡写,还暗指她若是执意罚那奴才便是小肚鸡肠,可若是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摔下去,可还有什么颜面执掌后宫。
见着宜欢公主这番模样,穆冠儒倒也未多言,言简意赅吩咐道:“于直,将这奴才和方才摔倒的奴才拖下去,处以杖刑。”
宜欢公主急了:“表哥!”
她宫里头秋字辈的宫婢皆都是从内务府里精挑细选出来,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平日里都用惯的。
前日她已经失去了秋雪,这秋云她一定要保下。
穆冠儒却是未有要停手的意思,冷着一张英俊沉稳的脸看着于直上前就要将人拖走。
见着秋云的身影要消失在眼前,宜欢公主咬了咬牙:“是我错了,行了吧?”
穆冠儒抬起眼眸,淡声道:“看来重华宫缺的不仅是伺候的婢女,就连教授礼仪的嬷嬷一同缺了。”
宜欢公主咬住唇,沉默良久,眸里头沁出屈辱的泪花,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皇嫂,是我治下不严,我在这儿给你赔罪了。”
话毕她便不管不顾地抹泪冲出了御花园,听见身后繁杂的脚步声,她扭头吼道:“你们不许跟上来!”
见着他们还有跟上来之意,宜欢公主怒气冲冲地扬了眉,狠声威胁道:“谁跟上来,我就把他的腿打断。”
这下子终于没有跟屁虫敢在后头跟着了。
宜欢公主抹着眼泪继续跑着,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一个无人之地,旁边便是荷花池,她愤愤地将被泪沾湿的帕子扔了进去。
想想还是委屈便蹲下了身继续小声抽噎着,就在这时却被一只手猛地推下了荷花池,她惊吓之余想出声喊,只是一张嘴水便涌入喉咙。
渐渐得气管里的气息终于用完,她眼前昏黑袭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之际,一只温暖的手掌搂过她的腰肢,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却是瞧见那双眸光灼灼、勾魂蚀骨的桃花眼。
那是……邓生。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我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为啥假期的时光都过得飞快啊!!!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努力日六的(我尽量= =
☆、第四十六回
宜欢公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 她心头一惊忙是去查探身上的衣裳,好在身上的衣裳皆在, 依旧湿漉漉地滴着水滴, 将床榻上的被子氤湿了一片。
她这才放下心来环视了一圈,只见这屋子极是陌生, 她忙是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
门吱丫一声打开了,邓生蹲着一只红漆底托盘进来, 他身穿一袭白衣, 青丝简易地用一只木簪冠着,却俊美如神邸。
瞧见她站起身, 倒也不意外, 轻轻一笑宛若烂漫桃花绽放:“醒了便好。”
宜欢公主这才想起来先前的事情, 她哭着跑到了荷花池边, 被人给推下了水,昏迷前见到的便是邓生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救起的模样。
她脸微红, 轻声询问道:“是公子你救得我?”
邓生的唇角弯成温柔弧度,柔声道:“倒也不算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怎么不算救了,就是你救了我, 待我回去定当……”
宜欢公主顿了顿, 将“赏赐”改成了“报答”,“待我回去定当报答你。”
她扬起睫毛,眸光露出一丝期待:“不知公子名讳, 在宫中是何任职呢?”
“我姓邓,单字一个生。不过是宫中戏班子一个角儿罢了。”
宜欢公主不觉有些奇怪,母后喜欢看戏故而在宫中豢养了几个戏班子她是知道的,她虽是不爱看戏,但偶尔去慈宁宫请安时也会遇上戏班子的人。
可她从未见过邓生。
宜欢公主不由问道:“邓公子是近日才进宫的吗?”
“并非,我是五年前进的宫。”
五年也不算短了,照理说她该是见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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