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退戈
宋老夫人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被他一个“哦”气得飙了出来。
见顾风简要把春冬留下,宋老夫人拍了拍宋三婶,示意她上去阻止。
宋三婶不大愿意,宋老夫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又拧了她一把,宋三婶无奈,只能开口道:“这五公子与我们三姑娘还未成亲呢。莫说未成亲,连下聘都未曾。直接派个奴婢过来,不合礼仪。春冬,你今日还是先回去吧。”
春冬说:“奴婢来了,只侍奉在姑娘左右,外人怎知我是顾府的人,还是宋府的人?宋三夫人多虑了。”
“还是不好。人多嘴杂的,难说会不会传出去。”宋三婶干笑着看向顾风简,“三娘,你觉得呢?”
顾风简闻言不作声响,继续低垂着视线,看着手中书册。
三婶之前就惊讶他竟然没有动怒,毕竟初次见面时,宋初昭可不是个能忍的人。当他今天是想装个温顺的性格,想着不如顺势提些要求出来。
片刻后,顾风简看完这一页的内容,手指微曲,翻到了下一页,才开口喊道:“春冬。”
春冬低眉敛目,一直在后面站着等候吩咐。被这骤然响起的一声唤得起了身鸡皮疙瘩,仿佛听见了五公子在喊自己一样。那语气真是太像了。忙答上前道:“奴婢在。”
“你跟在顾夫人身边,应该是认得人的吧?”顾风简说,“我母亲说,她曾经有位义兄,姓傅,此人你知道吗?他如今在何处任职啊?”
春冬回道:“晓得的。傅将军如今在金吾卫任职,已是从四品的武将,是贺老爷的门生,与贺老爷的关系,至今未有疏远。与姑娘您,也算是半个亲人。”
顾风简说:“我母亲教导我,凡事要面面俱到一点。她离京多年,未能侍奉于前,大为不孝,得亏于傅将军平日帮忙照料。我此次回来,理当亲自道谢。你去准备些礼物,改日我好送去拜谢。”
宋三婶大惊失色:“你这是在威胁我?!”
顾风简抬起头,面露不解道:“三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我威胁你?”
宋三婶吞吞吐吐,最后随意挑了个理由:“你一深闺女子,怎能轻易去拜访一个男人?”
“三婶说得如此难听,我就不同意了。何必拿礼教来压我,我又不惧。傅叔是我长辈,我父母不在,我去代为拜访长辈,有何不妥?想来京中众人不会有人生出什么龌龊的想法,纵然有,也不敢与人言说,徒显得自己下流。”
顾风简又翻了一页,说:“不过,三婶既然如此在意,也没关系。春冬,那你请傅叔去我外公家等候,届时我回贺府与他碰面,只当巧合,总是合情合理的。”
宋三婶求助地看向宋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摇了摇。
顾风简:“我在边关长大,的确不大懂规矩,回京后犯了不少错误,多受三婶和宋老夫人教训。这次回去,也想叫傅叔教教我,帮我指正,免得叫二位为我过于劳心。”
“不可!”宋三婶几乎是尖叫出声,“傅将军那样的人,怎会知道这些?你同他聊这种内院事做什么?”
顾风简:“他知不知道,我自己会问。莫非三婶还想冲到贺府去,指着傅将军的鼻子告诉他,什么是规矩吗?”
宋三婶是真要慌神了。
春冬见她这般神色,了然地应承道:“奴婢去帮您安排?”
果然,宋老夫人再忍不下去。
“好!三娘如今懂事了,祖母也安心了。既然是顾府送来照顾你的奴婢,你想收,那就收着吧。”
顾风简得了满意答复,将手中书页一合,起身离席。走前,他还不忘朝着二人行了个礼,就是那动作,怎么看怎么令人不快。
他要招春冬进来,其实也不需要宋老夫人答应。只是看她们这般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有趣。
今天确实还挺有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顾风简:我发誓,我真的很喜欢顾五郎。
这本真的甜呐,我写到后面也觉得超甜的!以前不写言情线是不想崩人设又不想插剧情,这本就是用来练手言情的中短篇,我还等着完结以后打甜文标签【大言不惭】
而且你们真的变了。你们以前不会在女主耍帅的时候,哭着喊着要看男主的!【一群小妖精】
第9章 告状
春冬随顾风简出了大厅,一路到无人的回廊,小步追上前,问道:“姑娘,三夫人为何如此害怕傅将军?一听您提,脸色都变了。”
“她儿子和丈夫都在金吾卫任职,自然是害怕的。”顾风简迈的步伐很大,习惯了这样走路,淡淡道,“傅将军念及到底是一门亲戚,平日里未少对他们关照。得了贺家的好,却还如此不识抬举,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原来如此!”
弄清了缘由,春冬反而越感不平。她想起宋三婶方才的态度,知道对方平日里肯定也是这般嚣张,顿时觉得姑娘太过委屈。
春冬还摸不准新主子的脾气,试探着问道:“那姑娘,我们要去拜访傅将军吗?”
顾风简唇角轻翘:“自然是要去的。我本不欲与她计较,偏偏她要提醒我。”还是在他如此无聊的时候。
宋初昭多年不回京城,又无人提点,怕是根本不知道京城暗处的这些利益盘结。宋家人就是仗着这个,才一面拿着好处,一面对她欺压。当她只是一深闺小姐,无知单纯,不懂反抗,可以任意拿捏。
恰好,京中各部官员私下的关系亲疏,顾风简还是清楚的。这些事情……可以多做做!
春冬立即高兴道:“那奴婢去备几份礼,姑娘何时想去,奴婢就同你去!”
顾风简:“不急。”
二人转了几条路,位置越走越偏僻,等最后回到宋初昭那残破小院的时候,春冬的脸已经快挂不住笑了。
她站在门口,望着久未打理的院落,尤其是屋檐下一口不知道摆了多少年的浑浊老水缸,傻眼道:“姑娘,您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顾风简“嗯”了一声,顾自推门走进屋中。
春冬在院外转了两圈,忍了忍,又轻声跟上去。
她视线在各角落处观察了一遍,发现屋子里头的东西都十分老旧,且配置不齐。只有一些常备的家具。上手一摸,没有灰尘,倒是打扫得挺干净。
她却不知道,这屋子是前几天顾风简刚逼着妙儿打扫过的。如果让她看见原先的模样,怕是要气到发飙。
春冬见:“姑娘又为何受宋家这门气呢?”
她观今日这场闹剧,宋老夫人分明对宋初昭积怨已久。或许那些传出去的风声,也有她们的授意。
若非亲眼看见,春冬真不敢相信。到底是一家人,竟会这样狠毒。
也不知道宋三娘平日在府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顾风简摔下手中书册,在桌后坐下,说:“到底是族中长辈。”
春冬嘟囔道:“姑娘真是好心。”
她今日见识到了,觉得宋三娘不是没手段整治他人,只是自己好脾气,忍着而已。偏偏宋家人得寸进尺,逼人至此。
顾风简点头:“嗯。”他也觉得自己是。
妙儿敲了敲门,不敢进来。她低着头,小声询问是否有需要伺候的地方。
顾风简头也不抬道:“不用。”
春冬听他语气,便明白他不大喜欢妙儿,走过去挡在门口说:“三姑娘现下无事,不需要人伺候。你若有空,将院子里的落叶和角落的脏东西打扫一下吧。”
她不说还好,一说打扫,妙儿整张脸都白了。哆嗦了一下,转身跑开。
春冬一脸莫名其妙,随口说道:“这宋府的丫鬟是什么毛病?叫她们打扫个院子而已,竟这般不情愿。”
顾风简再次赞同点头。
春冬叹道:“太委屈姑娘您了!”
春冬去隔壁的屋子将自己的东西放下,又随意收拾一下,便到了晚饭的时间。
顾风简不想再去同宋家人一起吃饭,就让春冬去后厨端些饭菜过来,在院里解决。春冬应下,也不大乐意再看见那些人的嘴脸,欢快地跑出去。
她收拾出一个餐盒,叠了四层高,估算着能多盛几道菜,美美地提着过去。
宋府下人不少,庖厨也是大的。春冬到的时候,里面正忙得热火朝天。
几位婢女进进出出,端着刚煮好的汤水往外走。
春冬心下奇怪。已是要开饭了,怎么没人去她院中告知一声?再来晚些岂非错过?
难道宋府平日里还不给三娘饭吃的吗?
宋初昭毕竟是大家闺秀,是个主子,总不可能对着一个丫鬟抱怨,而且还是外府的、新认识的丫鬟。
春冬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宋三娘过得好不好,自然时时注意日常小事。
她一面观察,一面细思,刚刚走进大门,便被人拦住了。
对方应该也是宋府的婢女,但衣着比其他人要光鲜许多。款式、布料,都好看一点,头上还戴有发饰,该是最受宠的几位婢女。
她对着春冬笑道:“没见过妹妹,是府里新来的丫鬟吗?”
春冬说:“是三姑娘房中的人,来端些饭菜。”
春冬朝侧面移了一步,谁想对方也移了一步,故意挡着她的去路。
那婢女说:“宋府的主子们一向是一起吃饭的。三姑娘独自留在屋中用饭,不大合规矩。还是请你家姑娘去饭厅吃饭吧。”
春冬脸色不佳,但出口的语气还是平和的:“姑娘初来京城,多的是不习惯的地方。今日心里不高兴,想独自呆着,不叫家中长辈担心。谈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莫非你们宋府的规矩比宫廷里还要严苛?”
婢女说:“姑娘是有哪里不高兴?是因为与家中长辈一同吃饭,所以不乐意了?”
见她不客气,春冬也阴阳怪气地跟她呛起来:“这姑娘为何不高兴,是因为见了谁不高兴,哪是我们奴婢能问的?她不想去吃,那就不去了。若是担心我们姑娘,就叫你主子亲自去我姑娘房里问清楚的好。我嘴笨,怕传错了话。”
她说完再不理会对方,用肩膀一撞,越了过去。
“今晚的饭菜,给三姑娘盛些出来,我端到姑娘院里去。”
春冬把餐盒在灶台边上放下,对里面正在炒菜的厨子示意。
结果这院里的人忙里忙外,就是无人对她搭理。
先前那婢女笑了一声,高傲地走出门气。
春冬被激怒,就近拽了一个家伙,问道:“她是谁啊!”
对方愣了下,回说:“那是二姑娘的婢女。”
春冬在顾府不是个受气的主,平日里都是她训斥不听话的奴才居多。顾夫人叫她过来,也和她说了,让她放开手脚,不必拘束。
她干脆凶悍道:“饭菜,快给我端来!”
那奴才瞪着眼睛,完全想不明白,怎么前一刻还客客气气、笑得香甜的女人,瞬间就变得如此泼辣。好似一个土匪。
不久,有人端着几个盘子出来,往春冬带来的餐盒里装。
春冬低头一看,笑了。
一盘盘全是绿的。
真绿也就罢了,那菜叶奄黄,分明是不新鲜。
她松开手,同时将端菜过来的那人用力推开。
“呀!”春冬把里面的盘子拿出来,重重拍在灶台之上,大声道,“我以为这宋府是大户人家,总不至于苛待了自家人才是。宋老夫人生活质朴,平日只吃这些清汤寡菜,奴婢倒是敬佩,可是我们家公子特意请我过来帮忙照料三娘,我总不忍心看姑娘每日吃些残羹冷炙的。”
厨房众人神色各异。有畏惧、有冷漠、有讽刺,也有担忧,极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