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第25章

作者:退戈 标签: 灵魂转换 打脸 爽文 穿越重生

  他让贺府的人将礼盒全部搬到门口,在早就停好的板车上垒满。

  这期间,傅长钧一直站在门口,不催促、不谩骂,只等着他将东西搬出来。

  傅长钧在京城是个名人,长相又颇为出色。干巴巴地在宋府门前站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吸引了一批人的注意。在附近巡查的街使,也不时要晃到这边来看一下。现在宋府外头,显得有些热闹。

  宋三老爷走过来,额头沁着层虚汗也忘了擦。他笑道:“东西都已收拾好了。”

  傅长钧说:“都在这里了?”

  宋三老爷:“不错,都在这里了。”

  “真多啊。”傅长钧拍了拍就近的一个盒子,笑道,“我义父就是疼爱三姑娘,毕竟多年没有见过这个外孙女,只想把什么都补偿给她。”

  宋三老爷点头附和。

  傅长钧跳着往车头上一坐。宋三老爷当他是要走了,胸口的气正要吐出来,又听他开口喊人:“何管事!过来将东西点一点。宋郎将在里面翻了半天,想是对我贺府的礼物不大清楚。你可要对仔细了,别将宋府的东西给拿走了。”

  被他叫到的管事大步上前,拍了拍胸口保证道:“将军放心,姑娘的礼物都是老爷精心挑选的,小人全都记得,定然不会弄错一分一毫。我还特意带了礼单和价格,这就清点一下。”

  宋三老爷顿时傻眼,脑子发懵:“啊?”

  傅长钧低头问:“怎么了?”

  宋三老爷手心发汗,想要阻止:“这……”

  “这很快,不耽误时间。”傅长钧拍了拍他的肩膀,“劳烦宋郎将了,看你忙得满头大汗,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宋三老爷嘴唇干得厉害,听着自己的声音也觉得很远:“我在里面已经经过挑选,确认都是贺府送来的东西,不必再翻找一次了吧?看这时辰……”

  傅长钧说:“这时辰已过了早饭,又还吃不上午饭,正是做事的时候。何管事,宋三老爷是催你快着点呢!”

  管事应道:“是!你们快着点!”

  那十来个干活的好手,早就已经上手拆礼盒了,根本不给宋三老爷阻拦的机会。东西被取出来,由仆役排着队,一一递到管事的手里进行辨认。

  管事的眼睛果然毒辣,只消一眼就可看出细节。他清了清嗓子,在宋三老爷无望的眼神里,半点面子不留的,同他们算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发簪款式老旧,还有佩戴过的痕迹。不是我贺家的,就还给三老爷了。”

  “这金饰都已经有些发黑了,定然不是我们贺府的。”

  “这个珍珠发簪,小人曾在东街的铺子里见过,当时叫价是三两三钱,款式也算别致。但是我们老爷送给三娘的东西,要么是请工匠直接做的,要么是陛下赏赐的。从外头买回来的,还没有低于五两的东西。所以这也不是我们贺府的!”

  “礼单里只有两队耳环。一对是用红宝石做的,一对是用翡翠做的,没有这个样子的。小人给您放这儿了!”

  管事报价的声音极其洪亮高亢,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纵然是在喧哗的大街上,也出传出十几米远。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起先还不明白,到后面已经开始低低发笑。

  分明是秋天阴寒的季节,宋三老爷却仿佛热得阵阵发晕。

  那些骂人的话,纵然听不清楚,也可以从支零破碎的词语里平凑出完整的语句。

  “好歹是个大户人家,也做得出这样的事。”

  “别人都找上门来了,竟然还能厚得起脸皮。”

  “贺府这是摆明了不给面子呀。”

  “宋家人明面上对着傅将军都敢这么做,不定私下里如何欺负宋三娘。或许他就是来给人出气来了。”

  “傅将军这也能沉得住气,若是我,就与宋家闹开。”

  “我猜,宋家以为贺府没那么小气,贺府的人却是早已料到他们会这么无耻。”

  宋三老爷羞得无地自容。从最先的窘迫,到后来咬牙切齿。若非理智还有些许残留,早已冲进去找人理论。

  宋诗闻怎么能这样!不将东西还回来就算,还全拿的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来敷衍。这丢的是她一个人的脸吗?宋府这回真成全京城的笑柄了!

  “一共就是这些了。”

  犹如催命的判词终于停止。

  管事将纸张对折,塞回袖子里,朝宋三老爷一个鞠躬,笑说:“一共少了十七样东西,大多是些首饰。这些首饰啊,是我们主子亲自为三姑娘挑选出来的,价钱不是主要,代表的是二老的心意。但宋老夫人与宋二姑娘若是喜欢,我们老爷是个大方的人,也可以割爱,只是,下次还是直说的好。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我们不好意思收,请您带回去吧。”

  宋三老爷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傅长钧却没有与他多说的打算。他眼睛转了一圈,问道:“诶,三姑娘呢?”

  他身边的管事快一步答道:“三姑娘在自己院里休息呢!”

  傅长钧说:“赶紧叫她出来吧。若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一律带上。我们人多,能搬得动。”

  管事笑道:“是,小人已经让人去喊了。”

  宋三老爷陡然回神,这才发现周围少了几个人。有几个仆役,在方才报礼单的时候,重新进了宋府。

  他心下觉得不妙,赶紧回身去找,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一位大汉肩上扛着两张老旧的椅子,健步如飞地朝他奔来。

  “前边的让让!三姑娘说了,她要将屋里的家具都搬到贺府去。空闲的几位再去帮把手!”

  他越过挡路的宋三老爷,出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将肩头的椅子随手往前边的板车上放去。

  他动作并不轻柔,那椅子也并不坚固。于是一摔之下,传出了可疑的碎裂声。

  “啊……”那仆人遗憾叫道,“莫非是摔坏了?”

  这下,纵然是离得远的路人,也能知道这是张老旧的椅子。

  傅长钧训斥:“手脚都小心些!三姑娘在宋府住了那么些时日,对桌椅都有了感情。你们若是砸坏了,拿什么来赔?”

  仆役们连声称是。

  边上有人看不过眼,嗤笑道:“这些破烂东西,用坏了就丢呗,还要赔?”

  紧跟着后面的人抗了个硕大的、表面带着青苔的水缸出来,也摆到板车上。

  路人再次哄笑:“这都是多少年的物件了?”

  随后几人连老旧的衣柜都给搬了出来。若非床太大,不好拆卸,他们是想把整个院子给搬空的。

  就这,已足以叫人大开眼界。

  宋三老爷抬手捂住脸,彻底放弃了挣扎。

  四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再无所顾忌。

  “这宋老夫人与宋二姑娘拿了贺府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就叫三姑娘住这样的屋子?”

  “投我以琼琚,报之以破烂。匪报也,无可奈何也。”

  “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啊!”

  “前些日子听人谣传宋三的坏话,说她苛待下人,动辄打骂。要换做是我,若他们这样对我,我可比三姑娘做得过分多了!”

  “我倒好奇宋二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与传闻似有不同啊?”

  “怕是一丘之貉。”

  在人群议论纷纷时,顾风简才晃晃悠悠地从府里走出来,手里抓着几本书。

  傅长钧问:“你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要带吗?”

  “没了,就这四本书。”顾风简一派淡然,“顾五送给我解闷用的。”

  傅长钧点头。

  众人听着又是一阵心疼。

  傅长钧说:“你要去义父家中小住,还是同你父母告知一声较好。这样吧,我替你书信一封,将事情都讲清楚,然后找人给你送过去……哦,宋将军若是知道你快要成亲,也该要准备赶回来才是。送信过去或许会错过。没关系,一模一样的信我写两封,一封寄过去。一封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这样就当是寄到了吧。”

  宋三老爷心说:竟有人能将“我一定要告状”这句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既然东西都搬好了,那就走吧。”

  傅长钧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宋三老爷旁边,重重捏了下他的肩膀。

  他面上在笑,眼里却没什么感情。凑在对方耳边,陈述地说了句话:

  “三姑娘虽然是宋家人,但也是半个贺家人。贺家有个祖传的毛病,护短。今日他们不便来,所以我替他们来了。你该庆幸,毕竟义父当年可是个暴脾气。”

  他留下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错身而过,骑上来时的高头大马。

  宋三老爷满背的冷汗,除却羞耻,恐惧也密密麻麻地爬了上来。他明白那种跨阶级权力倾轧的恐怖,绝对比傅长钧说得要更严重。

  宋三老爷看向跟在后面的顾风简,急着抓住了他的手,恳求着道:“三娘,到底都是一家人。今日这般,做绝了吧?你不给三叔面子,也该给你父亲一个面子啊。”

  顾风简望着他,反问道:“面子这种东西,我愿意给,你就有。我不愿意给,你能怎样?”

  宋三老爷:“话不是这样说。血浓于水啊……”

  “今日这些。”顾风简指了指礼盒,又指了指那堆破旧的家具,问道,“是我逼你们的吗?是我做得绝,还是你们宋府做得绝?我从未主动动手害过你们什么,但是我也不畏事。你们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回敬。”

  宋三老爷鼻翼翕动,默然良久,终究是放开了自己的手。

  顾风简拂了把被他抓过的地方,冷漠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过是往后多些传闻而已。三娘当初听了受了。希望你们,也早些习惯。”

  三老爷脑海中闪过“报应”两个字。

  等人群散去,街上重归安宁,宋三老爷还陷在恍惚之中。他在宋府的门槛上坐了许久,混乱地思考着所有他能想到的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前程,想到人言可畏,想到自己的儿子,最后又定格在傅长钧临走时的警告上。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怎么一朝之间,事情便到了这种地步。

  宋三老爷扶着腰站起来,感觉浑身乏力,刚走到房间,宋三婶立即惊慌地迎上来,问道:“这下怎么办?我在里面全听见了!二娘在老夫人屋里哭呢,东西砸了一地。会不会出事?”

  宋三老爷捂住她的嘴,低声说:“还能怎么办?若想要名声,那就早点搬!宋二娘……我们管不了!”

  与此同时,另外一面。

  刚刚下了朝的顾国公,隔了几日,才从同僚的嘴里,得知自己儿子与别人打架的事。

  那官员走在他身边,关心询问道:“听说五郎前段时间与范二公子打起来了,当真没事吧?”

  顾国公瞅他一眼:“你是说我家四郎吧?”

  “不是,是你家五郎啊。”那官员说,“你家四郎我就不说了,他打架又不算稀奇。”

  “我家五郎打架也不算稀奇。”顾国公不以为意,语气坚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你不知道啊?”官员诧异道,“那你晓得他今日去贺府了吗?”

  顾国公扭过头:“他去贺府做什么?他与宋三又未成亲,以何名义?”

  那官员大惊,退了一步,重新打量他:“顾国公,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顾国公停下脚步,“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