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江阔
克里斯做好了踹门的架势,身体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脚上,仿佛一支亟待离弦的弓箭。
“一——”
“砰!”
在克里斯踹上去的同时,房门打开了。来不及收回力气的克里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就像一颗肉球一样,咕噜滚进了房门,最后全身撞在了门口的鞋柜上。
疼。
“该死的。”克里斯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受了重创,头昏脑涨,仿佛有小鸟钻进了他的颅内。
揉着几乎快要爆炸的脑子,克里斯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抬起头,打算抖一抖威风:“你们是谁!敲门为什么不开!你们……呃……”
他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白色浴袍,赤着脚,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克里斯一时间被吓住,不是因为男人的长相和身材,而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你能想象人类看待蚂蚁的目光吗?
仿佛他在对方眼里,就是一块立刻需要被回收的有害垃圾。
“你……”
克里斯原本打算卯起来同男人打上一架,探头时,眼神却不小心从男人手腕上腕表滑过,瞳孔紧缩——该死的有钱人。
该死的上流社会。
戚寒舟语气淡漠:“安全检查?”
“对、对!”克里斯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人,从“五体投地”到盘腿而坐——仿佛这样姿势的变化能够有效提升他的身份地位一样。
“请出示您的证件。”
戚寒舟问:“有法条规定吗?”
“什么?”
戚寒舟拿出了质问下属方案时的冷酷语调:“安全检查,哪一款那一条规定了?有文件依据吗?”
房间里明明不太热,克里斯却被问得额头冒汗。
这种被冷漠地质问的感觉,让他回到上次去见上级的上级一样,那可是位大人物,他在眼前男人身上找到了相同的感觉。
“安、安全检查是例行检查……”
“没有规定?”
克里斯心肝在发颤:“没、不,有、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戚寒舟语气中充满不悦。
克里斯心底的防线被撕了个小口,一时间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坐在地上,眼珠子胡乱转。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神移动到室内,看见了酒店的床上还窝着一个小山包。
是一个人。
看杯子显现出来的身形,显然是个身材窈窕的女性。
屋子里灯光昏暗,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浴室紧闭,只有床前一只小灯开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此情此景——
就算克里斯再迟钝,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打扰了别人的好事。
“我、我我……”
戚寒舟侧身迈开一步,挡在克里斯面前,让他无法再窥见房间里更多的信息。
“那么,可以出去了吗?警官。”
克里斯打了个寒噤,男人口中的那一声“长官”带着冷冰的寒意,仿佛一瞬间能够将人冻伤。
“当、当然。”
“砰!”
在克里斯狼狈地被扫出房间的一瞬间,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该死的。
克里斯心想,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遇上了这样的巡查任务?扶着腰吸着气跌跌撞撞地下楼,他接到了上司的电话——
“杀千刀的,对,是一对该死的小情侣。妈的,老子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
“手机?什么手机?”
“没有见到什么破手机,妈的,华国人产的手机太好用了!哦不,我是说,没有看到别的东西,也没有第三人。”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对,只有一男一女,在做你想的那件事,可以了吗你这个杀千刀的!”
克里斯骂骂咧咧地走开。
房间里。
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戚寒舟很清楚,刚刚为了入戏,他扒、掉了自己的上衣,赤、裸着上半身裹在浴巾里。开门的时候,他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他知道,寇依正缩在被子里,扮演的角色,是他的女孩。
“走了?”绯闻女朋友问。
戚寒舟不敢转身。
他明知道只是演戏,什么都没有,却也不敢转过头。非礼勿视,他担心自己看到寇依,脑袋里会不合时宜地脑补出一些令人害羞的东西。
身后,寇依揭开被子。
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衣服,坐在床边轻晃着腿。她的目光停在背对着她的男人身上,像是看着一盘的菜肴。
可口,香脆。
“你平时那么凶啊……”寇依轻轻地说。
原本他们打算准备了几招对付盘查,没想到一个都没用上,对方就被戚寒舟生生地吓走了。想到这里,寇依忍不住笑。
她仿佛看到戚寒舟在工作时大魔王的一面。
但,大魔王现在嘛……
寇依的目光落在对方垂下的头以及发红耳廓上。
内心仿佛涌动着一股热流,寇依轻巧地从床边下地,赤、裸着脚踩在地摊上,如同最灵巧的猫一般,一步步地朝男人走过去。
“……叔叔,你还没回答我。”
戚寒舟心头一池春水被这句突入起来的称呼搅乱。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女孩子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似乎在下一步,对方就会做出什么让他失控的动作来。
“你怎么啦,转过身来啊。”寇依的声音里带着笑。
她是故意的。
戚寒舟内心里只有这一句话在循环。
太不乖。
戚寒舟正想着要怎么给这调皮捣蛋的小姑娘一点颜色瞧瞧时,不其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了墙边的镜子。
镜子里,他看见了自己。
与平日里不同的,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的自己。
他不是自己了。
他的心和五官脏腑,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失去了控制权——它们不由自己掌控了。
它们属于新的主人。
此刻,它们的新主人正一步一步走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对这些自己的所有物行使权力。
但——
戚寒舟可悲地想。
他好期待。
所有细胞——连同的心脏,都在欢呼雀跃:快,来吧!
近了。
戚寒舟鼻尖已经能够嗅到空气里淡淡的、熟悉的香气。那香气平日里是清新、舒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香气中,竟带着几分香甜。
那个坏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转过了身。
对方的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他,一寸一寸,滑过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散发着热。
又脸红了吧。
戚寒舟已经无力关心这些了。
香甜的气息正在靠近。甜甜的,是奶茶味。
戚寒舟下意识闭上了眼,睫毛微颤。
他虔诚地期待着,如同等待着神明回应的信徒。
近了、更近了。
心跳如擂。
“砰砰砰!”被关在卫生间,躺在浴室里思考人生的简卓林敲打房门的声音也如雷。
“放我出去!呜呜呜,快放我出去!”简卓林尬演。
“夫人,太太!人家没有偷东西,快放人家出去。”
呢喃没有了。
暧昧没有了。
气氛也没有了。
一切的一切,如同冷锋过境时的云霞,统统被清理个干净。
戚寒舟后退一步,一股巨大的失望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