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一如这个夏日的热一般难捱。
陆之韵在雅间,倚着窗,看下面的角儿们唱戏,听满堂喝彩,手里要摇着一把折扇,心绪却是无比宁静。
仿佛此刻的喧嚣,都与她没有干系。
她在等人。
距离下午三点,还有半个小时。
……
二十分钟。
十九分。
十八分。
十七分。
十六分,她看到云老板迎了出去,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颀长的、气质卓绝、美貌亦卓绝的男人。
十三分。
雅间的房门的被扣响。
陆之韵亲自上前,将门拉开,便看到了笑容温和儒雅的云老板,和冷着脸、周身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的庄南生。
他显然是有些气急败坏。
绝不是对她。
是对他自己。
恨他自己管不住这双腿,她却得意于这一点。
云老板同陆之韵寒暄两句,便出去了,只留下陆之韵同庄南生。
庄南生本来是气急败坏的,可他看陆之韵慵懒地靠在墙边,偏了头,对着他,嫣然一笑,那仿佛氤氲着雾气的眸子有种别样的美丽和欣悦,他心底的那股气,便有些散了,只问她:“你请我来,所为何事?”
陆之韵仍旧将一双眼瞅着他,眼中有笑意,嘴角亦上扬,却不说话,只把他的手从裤兜里扯出来,将自己的五指挤入他手指的缝隙,同他十指相扣。
他微微挣了挣,却不是走心的拒绝,更像是徒劳的、自欺欺人的挣扎。
而陆之韵更用力地握紧,唇畔一扬,神采奕奕地笑:“我同你,谈情说爱,谁说一定要有个理由?”
第107章 重生复仇的白富美
而陆之韵更用力地握紧,唇畔一扬, 神采奕奕地笑:“我同你, 谈情说爱, 谁说一定要有个理由?”
庄南生尚算冷静地说:“你是有夫之妇。”
陆之韵螓首微垂:“对, 我是有夫之妇。所以, 你应当要好好考虑清楚。”
她放开了庄南生的手, 在八仙桌前坐下, 皓腕微抬,斟了两杯茶。
突然被放开,庄南生的手僵了僵,到底没挽留,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上前去, 陆之韵伸手, 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拣了离她略近的位置坐下, 一杯茶便被陆之韵推了过来。
这时候,他们之间很安静。
没有初次见面的相互试探, 没有第二次见面时剖白心迹的忐忑和期待,没有第三次见面时的情难自禁。
他们是很清醒的成年人。
楼下的戏台上在唱:“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 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陆之韵支颐,微侧了头, 仿佛是在听戏,又仿佛是在专心看他。
她的眉宇间,依旧似笼着烟雾一般, 清晰,美丽,又神秘。而她的目光,是脉脉流水一般的柔情。
不得不说,她的长相,是符合了所有男人对异性的想象的。
只一点,她并没有文人墨客笔下淑女的幽娴贞静,她是危险的,谁要是轻视了她,也许不知不觉间便要被她斩于马下。
在别处,庄南生不知。
在情场上,庄南生是知道她的厉害的。
庄南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慑人的目光看向陆之韵,说:“我考虑得很清楚。我同你,不应当再有任何瓜葛。那既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你也应当考虑清楚。”
陆之韵脸上的笑淡了些:“那是你还没考虑清楚,你继续考虑。”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只隔了窗,专心地看戏,看戏台上的人水袖翻转,咿咿呀呀地唱,看戏台下的人拍手叫好。
这时候,庄南生的目光落到陆之韵身上,她仍旧是美的,却和他有了距离。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心底有种难以名状的不高兴。
比起眼下,她仿佛和他没一点相干地看戏,他宁愿她对他动手动脚,哪怕那不能见光,哪怕那不应当,哪怕那令他懊恼于自己的放纵,也总比不相干的好。
这时候,庄南生又想起了陆之韵曾经说的话——
“也许你该反省你自己。”
他反省过,无非是情难自禁。
楼下的一台戏唱完,陆之韵回头,却也不缠他,也不给他台阶下,只淡淡一笑,说:“强扭的瓜不甜。今日我来,是想要我们之间有个结果。倘使你不愿意,现在,只要你出了个这个门,我不会再找你。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干。”
余下的,她没多说。
但他们彼此心下却都明了——倘使他留下了,便是默认了这段不能见光的感情和纠葛。
庄南生深深地看着陆之韵,陆之韵同他对视,却见他面无表情,似一个冷美人般,有一种冷傲的气质,而吸引她的,正是他这种不论笑着还是面无表情抑或是时刻都会流露出的冷傲。
分明只过了数秒钟,却仿若过了几年一般漫长。
终于。
庄南生站了起来。
一般人如庄南生这种大家族出生、从小对各种规矩耳濡目染且经过严厉教导的人,都会走出这道门,趁机从这段本不应该发生的感情中脱身。
陆之韵瞳孔略缩,纤细的指捏紧了轻巧的茶杯,抬头紧盯着庄南生,深吸一口气,说:“你还没想清楚,继续想。”
像耍赖。
她就是在耍赖。
这时候,庄南生却是轻轻一笑,那一笑,如拨云见日,如春水映着梨花。
他说:“你让我考虑,但你却只接受一种结果。”
当陆之韵说出往后两不相干的话时,庄南生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假设他今天从这道门出去了,便能脱离这段总令他情难自已的感情,不必再背负道德的枷/锁,亦不必再考虑名誉、舆论的问题。
然而,那却是莫名的沉重,令他不愿承受的沉重。
也许,前几次不是她吃定了他不会拒绝,而是他吃定了她的坚定,他可以挣扎可以拒绝,她会来找他,总会给他台阶下。
而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和她划清界限,却从不拒收来自陆家的电话或者信息。
他甚至,是期待的。
庄南生抬腿,陆之韵见状,美丽的脸上神情冷肃了,直勾勾地盯着他,出声喝道:“你站住!”
庄南生垂眼看她,她近乎偏执地说:“你还没考虑清楚,再重新考虑。”
“是么?”
他仍旧迈开了腿,却是上前两步,他的腿紧贴着她的小腿站立,伸手把她拉了起来,搂定她,弯了腰,贴着她的唇,问:“你还要我重新考虑吗?”
陆之韵毫不忸怩,对上他此刻不再慑人、像一汪深潭般莫测的眼时,仰头便娴熟地同他接了个吻。
戏台上,一出戏结束,一出戏又开始。
“他飞来似月华,俺拾得愁天大。常时夜夜对月而眠,这几夜呵,幽佳,婵娟隐映的光辉杀,教俺迷留没乱的心嘈杂,无夜无明怏着他。若不为擎奇怕涴得丹青亚,待抱着你影儿横榻……”
一吻毕,庄南生被陆之韵拉着,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看戏。她却并不坐着,只站在他身后,双臂绕在他胸前,弯腰搂住了他,在他的面颊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看他白皙的面颊隐隐有了颜色,轻笑着说:“所以,你挣扎什么呢?早晚都是我的人。从一开始,我就看得比你清楚。”
她轻轻地说,声音轻灵,仿佛是在说再正常不过的事,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美感:“我喜欢你,你拒绝不了我。你懊恼于不能将决定贯彻到底,可你的决定,是违背你本意的,你要怎么去贯彻它呢?”
她一只手收了回来,横在他肩上搁着自己的头,身/体弯成奸细美丽的一道弧,几乎是半趴在他背上,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手臂下滑,到了他手心儿,勾缠着,像一个女/妖/精,令他几乎动弹不得。
他的思想虽为她转了弯,行为却并没有,仍旧是有些回避的,内心又不想回避,便也不回应,只由着她歪缠。
庄南生闭了闭眼,面颊微红地偏头盯着她,说:“你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陆之韵却在他肩头笑了,轻轻地,像花枝的颤动,说出的话儿,亦是直白,活像是久经情场的老油条,而他,则成了被调戏的大姑娘。
她说:“好不容易叫你心甘情愿,令我抱得美人归,我凭什么见好就收?凭什么适可而止?你告诉我。”
庄南生不说话了。
她又凑到他耳边,咬他的耳朵:“我不仅不会见好就收,我还要放肆。”
这让人怎么忍?
她唇齿间的柔软和温度,仿佛通过他的耳朵,传到了他心里。楼下,戏台上的戏正好处——
“牡丹亭,娇恰恰;湖山畔,羞答答;读书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清风明月知无价……”
台下人时不时地鼓掌,高声叫:“好!”
……
楼上,却是画屏斜,衣裙乱,脂粉污,情恰恰。莺啭声入了满堂喧,无一丝儿乱,竟无一人知。
陆之韵双手撑在窗台边向下看,额头上娇汗细细,发丝微乱,气息渐促,身后却罩上一个人来,似有情人,共人前拥。
她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往一个地方落去,而后,却是娇媚地一笑,眼中似有秋波在荡。
坐在人群中的年轻女子一直望着那窗边,将她那嫣然一笑看个正着。
她一眼也不敢错,只见着她同身后那人如一双璧人,忽地在窗前倒了下去,再看不到一丝儿影子了。
与此同时,她的素描本上,已有了线稿。
她的目光从陆茵梦消失的那道窗往旁边看去,却又是另外一间雅间。隔着窗,远远望上去,依稀能见吴咤同几个年轻男子坐在一处吃酒看戏,席间还有几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作配。
此时,吴咤已忍了许久。
今日,他是同陆家的四少爷一起来的。然而一进门,便迎来了下马威——
“前儿我去了你们的婚礼。原本想着,能娶陆家七小姐的男人,怎么着也得是个人物了。吴先生果然长得一表人才,令七小姐倒贴着也要下嫁。我们是及不上吴先生厉害的,今儿有人说,你寻我们,是有事请咱们帮忙,必是中间人传错话儿了。吴先生是个能人,哪有什么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无非是要他低头,说他自己不能,求他们帮忙。
倘使吴咤有骨气一点,也并不会令他们另眼相待,他们只会说他不识时务。唯有变得更有钱,更有权,更有势力,他才会有话语权,才会令他们对他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