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病,炮灰命 第216章

作者:小韫 标签: 爽文 甜文 穿越重生

  她又含了一口茶,微苦的馨香在口中漫开,垂眸片刻,又望了柳问梅去的方向一眼,方回头,起身朝外面走去。

  她在人前一向是温柔端庄的,嘱咐了幽浮几句话后,便在幽色的搀扶下往临水的一处凉亭去坐下。

  蝉鸣和蛙声连成一片,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声,鸟鸣啾啾,箫管幽咽,数丈开外,众人正吃酒划拳,一片笑语欢声。

  不多时,便有一位年轻俊秀、清冷如竹、仿如山中高士一般的男子,被幽浮领着走了过来。

  此人轻裘宝带,头戴玉冠,正是换了常服的柳问梅。

  倒真像是戏文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是,这话她却说不得。

  陆之韵借垂眸饮酒时,从目光中敛去心中所想,再抬眼时,又是一派端庄温柔、礼贤下士的模样。

  幽色幽浮立在陆之韵身后,见了这柳问梅,亦不由屏住了呼吸,哪怕见过,心中仍是纳罕——天下竟有这般丰神如玉的人物,倒真似那些读了几句书的人口里说的“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他站在那儿,便似玉树临风。

  适才他作女子妆扮时,已是绝色;眼下作男子妆扮时,更是俊秀。文采精华,仿佛都集在他一人身上。倒也难怪,许多追捧他的、有龙阳之兴的人也都想他的帐,却不知道为何,也只私底下喝了酒随口说两句,无人在他跟前造次。

  二人偷觑了柳问梅几眼,便听陆之韵同柳问梅一边吃酒一边说些戏文相关的事,论礼数,一个赛一个周全,言行举止毫无出格之处。

  幽色同幽浮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只觉不安,却又听陆之韵问:“柳先生是苏州人士?”

  柳问梅含笑应道:“正是。”一双桃花目波光流转,对上陆之韵的视线,越发显得光润多情。

  陆之韵心中一跳,眼睑低垂,避开他的眼睛,只盯着一盏美人灯道:“可巧,前儿我名下铺子里一个管事去了苏州,带回两箱子土仪。我既不是苏州人,便也只能瞧个新鲜。先生既是苏州来的,便赠与先生。”

  幽浮与幽色早已被柳问梅的翩翩风度迷得七荤八素,此时在呆立在侧,勉强记得自己的本分,尽心尽职地为二人添酒布菜,再想不了别的。

  柳问梅见陆之韵回避,并不穷追猛打,耐心十足地笑笑,顺着她的话客套一句:“这如何使得?”

  陆之韵道:“柳先生不收,便是嫌礼轻,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柳问梅拱手道:“既是这样,柳某不敢再辞,只得愧受了。多谢王妃厚赠。”

  旋即,他话风一转,又道:“苏州的土仪虽好,若无王妃的亲笔拜帖,恕在下万不敢受。”

  幽色不太明白,脱口而出:“这却是为何?”

  柳问梅虽生就天生一双多情眼,看向幽色时却并不狎·昵,自有一番清风朗月的气度:“柳问梅虽以戏文为生,倒还容不得人作践,叫人说赏赐就赏赐的,就这么搬两箱子东西来,柳某与那粉头又有何异?”

  说完,他只盯着陆之韵瞧。

  作践不作践的,都是胡诌。他并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也并不认为别人平白给他东西就作践了他,喜欢呢他便留下,不喜欢的、或是不能收的,他都退还。

  眼下这话,为的,倒不是他的一身傲骨,他的傲骨,绝不是体现在这些常人斤斤计较的地方,如若不然,也不会有天性不羁、狂傲狷介的名声。

  他为的,自然是陆之韵的字,又或是陆之韵用过的东西。他真正想说的,是“苏州土仪虽好,却不及王妃随手一件旧物。不拘什么,只要你用过的,自然是极好的。”

  陆之韵垂眸,停箸不食。

  柳问梅一笑:“可有难处?”

  “自是没有。”陆之韵微微一笑。

  “如此,”柳问梅目光炯炯有神,“在下便恭候王妃厚赠。”

  陆之韵闻言,抬眼去瞧他,对上他含笑的眼,仿佛要被灼伤一般避开,心头泛出一阵阵热意,涌向四肢百骸,几乎要涌到她脸上。

  “柳先生不必客气。”

  这时候,幽色从柳问梅的风采中略略清醒过来,望望陆之韵,又看看柳问梅,二人虽无逾礼之处,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头。

  偏偏此时,柳问梅听了陆之韵的话儿,用那修长分明的手指端起酒杯,忽地冲陆之韵一笑:“如此良宵,宜言饮酒。”

  幽色幽浮不知,眼下其他人也不知,“宜言饮酒”取自《诗经》,“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陆之韵偏偏蹙了眉,眸中微微有些恼意,脸上倒还挂着笑:“奈何我是秦罗敷,这酒饮不得。”

  她用了“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的典来拒绝。

  柳问梅却不恼,兀自一笑,将眼瞅她:“罗敷么?王妃岂不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句?”

  陆之韵定定地瞧着他看了两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仿佛被问住了,没再说话。

  幽色与幽浮虽觉二人之间较别个不同,却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之后,柳问梅并未穷追猛打,只另起话头,同她粉饰太平,叙了几句家常。

  待晚宴毕,陆之韵乘肩舆回到流翠苑,心头有如烟熏火燎般既热又燥,身上已热得出了汗。幽色幽浮为她除去衣裳,她莲步轻移,又入了浴池。

  而那张俏脸,却后知后觉地爬上了红晕,一贯清明端庄的双目中亦有了春/情。她单肘撑着池壁支颐,另一只手柔顺地放在手肘侧,眼见得是情思昏昏的模样。

  幽色幽浮二人对视一眼,回想起今日陆之韵同柳问梅见面的行景,两下里虽无逾礼之处,却中令人觉着二人有些什么。

  她们担忧起来。

  待陆之韵沐浴罢,从浴池中出来披上一层罗衫后,写罢帖子,令人将那两箱土仪抬进来,又自榻上被子里抽出一方洁白的丝绢时,二人便更加担忧了。

  “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幽色:我家王妃疑似想偷人肿么破?在线等,挺急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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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王妃X名伶

  陆之韵垂眸不语, 手一顿, 将那丝绢撂在案头,情知不合适。最后,她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头也不回,只道:“你们都出去!”

  众人不敢有违,果真出去了。

  此时, 陆之韵开了衣柜,寻出一个藕荷色兜肚儿,将身上那件胭脂色的换下来,塞进了箱子。

  阖上箱笼盖, 她坐在旁边,一张脸早已是火烧似的红。

  柳问梅在王府, 从春住到夏, 算来已有四五个月功夫,陆之韵同他打照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从前, 她喜欢听戏, 王府的这个戏班子,也是安王买了人来, 美其名曰专唱戏给她听的。然而,在过去的这数月,她听戏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已记不清,有多少次, 她想像今日这般去听戏,又恐在人前失态,叫人看出些行迹来,便生生忍耐着,只打理王府的内务,抑或是做些别的事来消磨时光。

  灯罩上画着体态窈窕、容颜姣好的美人,晕黄的灯光透出来,她抬起双手,捂了捂腮,脸上的热意降了去,心也冷了下去,连眸光都黯淡了。

  她又将那胭脂色的肚兜抽了出来,撂在榻上,只知道,她这一生都毁了。

  有许多人都艳羡她——出身名门,祖上数五代,皆出将入相,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名门。往近了说,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母亲亦出身于同陆家齐名的世家,身上有着一品诰命,姑母是当朝太后。而她,得以嫁给皇室做王妃,地位尊崇,倘或在夺嫡之争中,安王有幸得继大统,将来母仪天下也是可能的。

  处于如斯高位,她的所有忧愁苦闷,仿佛都是自寻烦恼,寻常人谓之为“富贵病”,都是闲出来的,话说得难听些,是吃饱了撑的。

  望了望廊下鸟笼里的金丝雀儿,陆之韵讥诮地冷笑了一声。

  王妃又如何?

  地位尊崇又如何?

  不过是名贵些的雀儿,同别的或名贵或低贱的雀儿关在一个笼子里抢食儿,赢了的未必好,输了的,便永远地倒下了。

  不论输赢,终久还是在这笼子里,等着人来投食。倘或笼子外面的人不愿意喂食儿了,赢了亦不中用。若愿意喂时,也不过是了无生趣地活着,一生的天地也就一个笼子那般大小。

  只可惜,笼子里的雀儿不得出,笼子外的雀儿却总想往笼子里挤。

  再一想,但凡身为女子,谁不是在笼子里,只看谁的笼子简陋、谁的笼子华丽罢了。说得过分些,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但凡是世间人,谁不是戴着枷锁过活呢?

  世人的眼光、名利、权势、地位、道德……男人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嘴里,只想上高位,只要做了世人眼中有出息的人,便能受到追捧,什么都有了。

  至于女人,不仅只有后院那方狭小的天地,她们一生都指望着一个男人,倘若这个男人是个没良心的,便只能熬油似地熬日子。一生不是为夫便是为子,要么夫荣妻贵,要么母凭子贵。

  仔细想来,“苦”之一字,将人这一生都形容尽了,仿佛一眼能望到尽头,犹如一潭死水。

  譬如这夺嫡,也不过是看哪只雀儿赢了,便能号令其他雀儿罢了。纵然能发号施令,又如何呢?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两只箱子原模原样地被抬走,附一张写得中规中矩的帖子,没别的,一样儿也没有。

  陆之韵托腮坐在大圆窗前,似一幅工笔仕女图,一双凤眸精华内敛,有几分风露清愁的意思。

  幽色回想起陆之韵同柳问梅在凉亭中言谈间你来我往的形景,终归是没忍住:“王妃,婢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之韵回眸,眼皮子半抬,凤眸半睁,就这么静静地瞅着她,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只等她说出来,几令幽色不敢说话。

  见陆之韵不应,幽色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规劝道:“婢子思前想后,还是觉着该说。有些事,王妃万不能做。”

  安王妃似不以为然,抬眼盯着她,慢吞吞地问:“哦?何事?”

  幽色“噗通”一声,在陆之韵跟前儿跪下了:“论理,这话原不该婢子说,但婢子一家皆赖王妃才有了今天,婢子不能看着王妃往火坑里跳。待婢子的话说完,是打是杀任凭王妃处置,只求王妃能听进去一句半句的,便不枉了王妃待婢子的一片心。”

  陆之韵眼睑半阖,又看向了窗外,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面庞上,令她瞧上去美得似一幅画儿。

  “起来罢。”

  幽色没动,自顾自地说道:“柳先生虽才高八斗貌胜潘安风采卓然,见过他的人就没有不倾慕他的风采的,但他到底与优伶为伍。虽还算是个文人,不若优伶低贱,可到底在文人之中落了下乘。

  别看捧着他、求着看他唱戏的人多,私底下谁不说他自甘下贱、好好的读书人不做要做优伶?做优伶便也罢了,偏他还扮作女子,更是惊世骇俗。

  柳先生无家财、无权势,原本考中了进士,又不肯好好做官,总归是不求上进。王妃若果真和他有些什么,将来令世人知道了,岂不诟病王妃自甘堕落?”

  陆之韵沉下脸,低喝一声:“放肆!”

  幽色不管不顾,话说得更急更快:“王妃到底是女子,若果真出了事,世人不会说优伶误人,反说王妃水性儿!王妃同王爷乃是天家赐婚,到那时,只怕是王妃为鱼肉,王爷为刀俎,天家亦要降罪于王妃!

  按当朝律法,女子与人通奸,杖一百,徒七年!若王爷是个无权无势的,能令王妃拿捏的普通人尚可,偏他不是!若王爷果真要问责,陆家为着阖族的名声,必定同王妃撇清关系,唯恐被王妃牵累了。

  到那时,柳先生又能做什么呢?他若是个有情的,势必同王妃是一对苦命鸳鸯,他若是个无情的,指不定早在事情败露时便撇清关系逃之夭夭,只留王妃一人受苦。

  王妃如今的难,大家都看在眼里,倘或有半点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到那时,王爷若要惩治王妃,便是宰相府也说不出半个不字!请王妃三思!”

  陆之韵忽地笑了声,脸上却没有笑模样,冰冷地讥诮道:“行差踏错?”

  幽色心头一涩,却见陆之韵望着那美人灯儿:“我又何错之有?早晚是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安王爷要是不能出头还好,至少有陆家在,她还能维持外在的体面。他要是出头了,势必一脚踢开她,到那时,世人必定一边故作怜悯一边说风凉话,说她出身世家名门又如何?还不是拴不住丈夫的心?

  可她凭什么要去栓安王爷的心?

  幽色心中着急:“王妃既有如此容貌,又有如此才情,倘或能在王爷跟前和软些,说几句软话,何愁不能将王爷从那贱蹄子身边抢过来?”

  陆之韵当即冷笑一声,神情间,纵然显得刻薄了些,亦有种锋利的美:“下去!”

  “咚!”

  幽色磕了个响头,额头一片红:“请王妃三思!王妃便是不想想自己个儿,总要想想陆家的家声,想想流翠苑上上下这几十号人。若王妃有个什么意外,叫我们可怎么处呢?”

  陆之韵望着那光芒黯淡的灯笼,心道:我连自己的事都做不得主,哪里还管得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