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韫
等安王爷进来,看到的便会是如斯模样:背对着着他的美人浑身带露,发髻高挽,散碎的一两缕头发湿黏黏地贴着脖颈,肩头、蝶翼一般的肩胛骨间、玉背上,零星地沾着几片暗红色的玫瑰花瓣。
既有美色,又不显得轻浮狎昵,还能轻易就勾起安王的火来。
然而,等她转过身,安王爷就会看到美人含羞带愁的模样,激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怜惜,她再佐以几句话,从而令他对她产生更深的愧疚之情。
她并不是要等安王爷的垂怜。
她只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当得知安王在她面前甜言蜜语、柔情小意却照样会去别的妃妾房中会同别的女人一起时,她心头那些个少女的心思便死了。只从此,只有怎么在这深宅后院中过得更好些,怎么同碎了她的美梦、害了她的孩儿的安王妃较量。
木瓢中的水和花瓣从她肩头流下。
她在等。
安王爷离会芳园越来越近。
她听到了安王爷同丫鬟们说话的声音。
“你们娘娘在做什么呢?”
“娘娘正在洗澡。”
“你们下去罢,不用在旁边伺候。”
他即将打起帘子进来。
苏如玉的身姿更柔媚了些,带着一种清纯的妖娆。
她听到珠帘相撞时的响声。
和着木瓢中的水流进浴桶中时“哗啦啦”的声音。
安王撩起珠帘时,见到眼前的一幕,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他眼眸倏地一暗,旋即,像是蹿起了两团火。
他喉头动了动,火头烧得正旺,正待上前狂荡一番,忽听有丫鬟来报:“王爷!”
他恼怒地呵斥道:“急急忙忙的,成什么体统?不是让你们下去,不必前来伺候?这会子又来做什么!”
苏如玉惊得一回头,便是美人受惊的模样。
不待她说话,来人已开了口。
她并不是会芳园的丫鬟,而是是流翠苑的。
她向安王爷行了一礼,道:“王爷别恼,她们倒是将王爷的话都说了的,只是婢子得了王妃的吩咐,倒不知如何是好。王爷和王妃的话,婢子哪边都违不得,只掂掇着,想着事关重大,遂斗胆一回。”
安王爷上头的血登时冷了下去,问:“何事?”
那丫鬟道:“王妃不肯多说,只说请王爷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若王爷问起,便让婢子告诉王爷说与王爷的大事有关,她一时拿不准,还要请教王爷,务必求个万无一失。”
安王爷皱眉,看了苏如玉一眼,正待和她说两句话,那丫鬟又道:“王妃急得了不得,正等着王爷呢,让婢子请王爷千万快去!”
安王爷有心想和苏如玉说两句话,但碍于陆之韵的丫鬟在场,倒什么都不好说了,只和苏如玉惊惶的眼对视片刻,转身掀帘子走了。
于是,苏如玉甚至没得到安王爷的一句话,便眼睁睁地看着安王爷离去后,那丫鬟回头,对她露出个嘲讽的笑来。
苏如玉气得目瞪口呆,心头蹿上一股子火来,是和昨儿夜里听到安王爷和安王妃说的那些话时,如出一辙的屈辱和憋闷。
待安王离去后,她倒是坐回了浴桶中,安安生生地泡着澡,身旁陪嫁过来的、惯常伺候她的丫鬟在旁一边为她又撒了些花瓣,一边劝慰她,只说眼下是非常时期,安王心里头全是她,和安王妃那个毒妇不过是逢场作戏,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如玉身子往下一缩,整张脸都泡在水里,再起来时,竟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
“你不必再说这些哄我的话!我又没有个有权有势的娘家,谁让我当初猪油蒙了心来给人做妾呢?自然由得人欺负去!”
“娘娘慎言,这话可说不得!倘或又让人听了去,又是一场祸事!”
洗完澡,她一边让丫鬟拿钱让王府的一个老妈子出去买些瓜儿果儿回来吃,一遍听王府里的几个丫鬟婆子闲磕牙。
“我们家对门老张家那女孩儿的事,你听说了没?”
“怎么回事?”
“我记得老张家是有个女儿,只是几年没听人提起,不是说死了么?”
“什么死了活了的,是几年前和外地的一个客商跑了!”
“要说她也是养在阁楼里的女儿,平常轻易不出门不见客的,几年前不知怎么着就同一个外地来的客商看对了眼,死活闹着要嫁她。她爹妈不同意,她闹了几天,见没法子,就假意听话歇了心思,谁知她竟半夜里收拾行李,连夜和那客商走了。后来那客商做生意四百,吃不得苦,看她模样儿好,把她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妾。那大户人家的主母是个不容人的,又把她卖进了楼子里……”
……
后面的,不过是些诸如谁家的寡妇再嫁嫁了个什么汉子、谁家的老婆不本分和隔壁卖香料的眉来眼去等市井闲话。
不用听这些话,苏如玉也知道,一个女子,再有能为,倘或没有一个势力强大的娘家或夫家,是立不起一番事业的。
若非在深闺里,女子在外行走已是不合规矩,再要抛头露面做事,人人都要欺负的。
男人、婆子们。
好人倒也不少,可谁知遇到的会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又没有一技之长,纵然离了这王府,亦无安身立命的本事。从前在闺中,她学的亦不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而是服从。
什么女四书什么列女传,看多了,最后也就只剩下两个字——服从。
更兼她是从小儿被娇养长大的,衣食住行都有丫鬟伺候,只认得几个字,读过女四书和列女传,连当票子都不识得,更别提自己张罗住处、衣食等杂物。
留在王府,倘或能笼住安王的心,虽得不到她想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好歹能得富贵。倘或走,那可真是世事难料。
这世道,女子独身在外面行走最易遇着歹人,不是被拐便是被卖,若无宗族门第的支撑,一个女子任是再强,也立不起来。
市井妇人独身守寡的,还有夫家和邻居呢,出了事总会有人问一声,会有人报官。
她若给王府、家族蒙了羞,谁会管她?她又有什么呢?不过是任尔雨打风吹去的无根浮萍罢了。倒不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且忍耐着过日子。
况且别说是王侯公府,就是寻常百姓家,男人要是有了两个钱,也要养小妾玩粉头捧女支女的,何况安王又是这样丰神俊朗、战功彪炳的人物?
她这一生,就算是完了,也会是荣华富贵的一声。
苏如玉出了会子神,不多时,贴身的大丫鬟便捧着一盘洗好的果子进来。
却说安王从流翠苑急匆匆地出来,出来前,碍于陆之韵的丫鬟在场,他又不好出言安慰苏如玉,心中正挂念着,又想着陆之韵有什么事非要这时候来寻他。
他心下虽恼火,却也不敢在这紧要关头怠慢陆之韵,唯恐她改变了主意,不肯为他的大事太尽心,只盘算着早些和陆之韵说完,去安抚苏如玉,怕苏如玉心里难受。
谁知,他到流翠苑后,被丫鬟引进正房后,连陆之韵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登时拉下脸,沉沉的双眸带着锋利的威压,冷声道:“不是说有要事相商?王妃人在哪儿?”
满屋子的下人登时跪下。
“王爷息怒!事情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
这章卡得有点久,总算是写出来了。
明天我尽量,表姐表妹对于我不能按时更新表示很生气,不愿意替我预告更新时间了,诶_(:з」∠)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armenJ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8章 王妃X名伶
满屋子的下人登时跪下。
“王爷息怒!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有王爷的幕僚遣人前来回话, 说是一切都妥当了, 只欠王妃这场东风,王爷是知道的, 王妃在外人面前一概是要脸面的, 自然满口答应,只让来人告诉诸公, 请他们放心。
等那小厮一走,王妃就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焦躁得了不得,这才立时遣婢子前去寻王爷, 请王爷过来,让婢子只说有要事相商。至于是何要事, 王妃不说, 婢子们也不敢问。
请王爷明察!”
安王爷气得脸色铁青,想起适才被苏如玉撩起的那团火不得发泄, 只能憋着, 这会儿更是耐心全无:“既是有要事相商,她人呢?!”
幽兰照陆之韵的吩咐回话道:“王妃急得了不得,在房里左等王爷也不来, 右等也不来,就带着幽浮幽色二人出门去了, 说是去园子里散散,指不定还能遇到王爷。至于去了何处,我们也不知。”
因此, 安王爷不知道陆之韵有什么事要说,只得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丫鬟们为他沏上一杯凉茶,皆敛声屏气地退下了。
一出门,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虽说忧心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然而想到王爷当初多次令王妃独守空房、苏如玉更是多次以身体不是为由在安王爷要与王妃同寝时将安王爷勾走,今儿王妃的安排对苏如玉既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让安王爷尝到了王妃曾经在房中苦等他的滋味,心中好不畅快,又为安王爷的吃瘪之相感到好笑。
此时,陆之韵倒不焦躁的,只在梨香园同柳问梅谈笑风生,时不时还要卿卿我我。
焦躁的,成了安王爷。
他喝了一杯下火的凉茶,便忍不住起身,沉着脸在室内来回踱步。
只觉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偏陆之韵又说关乎他的大事,他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唯恐出了差错以至于事败。
于是。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王妃何时回来?”
“婢子不知。”
一刻钟过去了。
“王妃还没回来?”
“婢子不知,王妃只说,若是王爷来了,千万请王爷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
安王爷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浑身带着一股从战场上历练回来的肃杀之气。
“王妃还没回来?”
“还没。王爷可要传膳?”
“再等等。”
暮色四合。
渐至于,满城上了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