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韫
他回头,低首。
“嗯。”
他应了声。
陆之韵没难为他,只说了句“别想着偷懒,我要抽查的”就走开了。
纪子晋拿起那书一看,是一本《青少年性生理与性心理教育》,内心当即就羞愤了——学校的青少年性教育课程他真的有听!对于性,他并没有任何偏见,也不觉得有任何值得羞耻的。
他只是,在那一瞬,看到陆之韵手里拿着那东西时,被她的视线一扫,大脑突然短路了,突然就羞耻了。
让他感到羞耻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他只知道,原本陆之韵对他而言,是单纯意义上的美的符号。但在那一刻后,她的美丽复杂了。
怎么复杂?
能让人心跳失序又移不开眼的复杂。
再要让他仔细描述清楚,他又茫然了。
“啊——”他张嘴,无声地、徒劳地、发泄地呐喊,怕被听到,始终没出声。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囚徒,被自己囚困。
一种无解的情绪,他描述不出来。
他的额头郁卒地磕在书封上。
陆之韵在客厅里给自己的心理医生打电话。
她和朋友讲话也是一样的单刀直入,乍一听颇有些趾高气扬:“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手机那边的人轻笑一声:“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不知道?要不要鸳梦重温一下?”
陆之韵也笑了。
“不。确定你没有改变性向,没有恋/童/癖,不喜欢男的我就放心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小孩儿吗?”
“是这样的,他这情况吧,基本没人管,也没有一个心智健全、形象正面的男性给予正确的引导,你看看什么时间有空,给他做个心理辅导。另外……男孩子在这个年龄应该接受的来自父亲的教育,你也看着弄一弄……能谈个心什么的,就谈谈。”
“不强求,你看情况决定。”
晚餐的时候,陆之韵回想着幼年时她父母怎么对她的,依样画葫芦,吃完自己的营养餐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纪子晋一些问题。
“跳级后在学校适应吗?”
“嗯。”
“学习能跟得上吗?”
“嗯。”
王姐插话道:“他期中考全年级第一呢。”
纪子晋瞬间窘迫了,饶是故作镇定,脸上依然爬上些不自然的红晕。
陆之韵有些诧异地打量了纪子晋一番,颔首:“继续保持。”
她顿了顿,又说:“以后别穿黑色,看着跟条黑泥鳅没两样。”
纪子晋:“哦。”行吧,之前还是门神,然后是黑色博美犬,最不济也是条中华田园黑犬,现在又是黑泥鳅了。
“你年龄小,多穿点亮色的,显得阳光。”
“嗯。”
晚餐结束,纪子晋进书房前,陆之韵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身影,又叫住了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大约做不成一个合格的母亲,钱是不差的,物质上绝不会亏待你。”
纪子晋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扶住门框回头,执拗地说:“我有母亲,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再来一个。”
他觉得自己讲话太过生硬,怕陆之韵生气,又找补了一句:“谢谢。我知道你没有抚养我的义务,长大后会还给你的,也会报答你。”
纪子晋在自己的书桌面前坐下开始学习。然而翻开的练习册一直停留在那一页,笔尖挨着练习册上的答题区,一笔都没落下。
他甚至,连题目都没看清。
书房外,陆之韵点燃一根烟,对正在收拾餐桌的王姐说:“我觉得,孩子还挺好养的么。”
王姐摇头:“那你是没见过别人养孩子。小晋听话,很乖。也就他这么好养了。”
陆之韵并不顺着王姐的话聊,而是抽了口烟,叹气:“养确实好养,就是这妈挺难当的。”
人压根儿就不承认。
书房里的纪子晋耳后爬上一缕红晕——谁需要她给他当妈了?他不需要!
她不打他不骂他,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好么。他现在的生活,以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至于他要什么,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可以不用依靠任何人,自己养活自己。
或许,他还可以期待自己更强大一些。
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这还不够。
他问自己:我还需要什么?
没有答案。他不知道,只知道心底欠欠的,有些空虚,在渴求着什么。
书房外的王姐吐槽陆之韵:“因为你不着调。”
陆之韵不服气地瞪她:“……”竟无言以对。
一段时间后,陆之韵站在门口,对纪子晋说了声早点休息,就上楼了。
纪子晋定了心神,一直学习到晚上十点半,才回自己的卧房洗漱睡觉。他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在这个清森的夜晚,心底有种莫名的燥意。
窗外是漆黑的天幕,好几年都不曾有繁星了。一弯细细的弦月嵌在天幕上,月华幽微,寒蝉声四起。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长得很高。
他摁上指纹锁,一进玄关,就看到一抹窈窕的影慵懒地靠着窗,单手叉腰,一手夹着一根烟,沐在月光里。她裹着一条黑色的现代旗袍,身体的线条,是窈窕的,婀娜的,像柔柔的水荇,一寸一寸,都在招摇着。
烟雾从她的口鼻间逸散,她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低头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干什么?”
她眼角斜飞,目光悠悠一荡,便荡到了人心坎儿里。
“你说呢?”
她伸手,拉住他的领带,用力往下一带,仰头和他接了个吻。
而后,她的唇贴着他的脸轻轻擦过,落在他耳边,低低的笑声里像是带了数不尽的钩子:“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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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进击的影后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嗓音蓦地变成了她在电影里演激情戏时的低靡沙哑:“干我。”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心头震荡,整个人都失了志,猛地覆住了她。
激狂地。
意乱情迷。
这是一个清森的夜晚。
但在那窗台上,在月光下,空气渐渐升温,在那两道影交融在一起时,变得燥热。寒蝉声似乎都变得缠绵,间杂着断断续续的、黏腻的、乱人心曲的,夜莺的歌声。
这是一个内心动荡不安的夜晚。
陆之韵难解心头焦虑,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起身坐在床头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
尼古丁过肺,她的大脑却没有被麻痹,情绪亦未得到半分缓解。她和原身共情,正深刻地体会着原身的不甘和恐惧。
不甘的是,当初她不顾周围人的反对和名不见经传的纪修文在一起,利用自己的名气和人脉给他拉资源,结果证明纪修文并不是良配,他让她的好心都喂给了驴肝肺,输得彻彻底底。尤其是,现在已经出头的他,像她当初为他做的那样,尽心尽力地去捧小情人白灵素,甚至屡次用白灵素来挑衅她贬低她,搞得好像她还比不上一个小新人。
恐惧的是,随着年华的老去,她终将被所有人遗忘,名气不再,除了钱,什么都留不下。人到中年,奋斗半辈子却是一场空,连美貌都正被岁月剥夺。
她甚至是想给经纪人打电话叫停离婚的。
原因无他。
不同于她正处于事业的黄昏期,纪修文正处于事业的黄金期。在圈内,哪怕纪修文现在方方面面都短她一截,好歹也是演技与名气并重的演技咖,是三金在手的当红影帝。他的外形保持得相当不错,男演员的黄金期比女演员长,只要不出什么丑闻,不突然变油腻,就算再过十年,四十几岁的他依然是吃香的。如果继续这段婚姻,就算几年后她因为年龄的原因彻底过气,不得不给新人让道,她至少还是当红影帝的妻子,出现在公众面前绝不会堕了体面,媒体也会说她不仅仅事业成功,还有识人之明。其他人踩不着她,见了她依然得老老实实地叫声姐。
但陆之韵艰难地克制住了原身的性格、三观、情绪带给她的思维惯性,始终没打出叫停离婚准备事宜的电话。
两支烟后,夜渐渐深了,陆之韵熄灭床头灯躺下休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还是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几年后。
圈内新人倍出,不断地有新人爆红,而她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却逐年下降。在片场的化妆间里,她和容颜姣好的新人女演员狭路相逢,互相看不惯,吵了起来。
工作人员闻讯立马过来调停。
她不再光洁细嫩、甚至已有岁月纹路的手指夹着香烟,叉着腰,傲慢地昂着头,一边抽着烟,一边理所当然地等着工作人员训斥新人不懂事,让新人给自己道歉,知道什么人是永远得罪不起的。
然而。
工作人员略过她,对着趾高气扬的新人女演员点头哈腰:“姐,对不住哈,您消消气。”
转身面对她时,却又换了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恶声恶气地说:“陆之韵是吧?好歹也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了,还做过国际影后,就这么不懂事儿?你以为你还是当红影后?还是曾经的巨星?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你已经老了!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早就不红了!现在呢,你就是个配角!我看你是头抬久了就学不会低下来了。还不快道歉?等我请你呢?!”
字字句句,都在诛心。
这是一个充满了憧憬与希望的夜晚。
白灵素躺在纪修文身边,身上是被肆虐过的痕迹,身体的疲惫令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像年轻时的陆之韵一样,横扫国内外各大电影奖项,一时风头无两,统治了整个华语娱乐圈。而曾经需要她巴结讨好的投资商大佬、影帝影后、制片人导演们,都主动来结交她。
而一直用下巴看她的陆之韵,却彻底过气,只能在一些都市剧中饰演令人讨厌的婆婆妈妈,在任何场合,再也无法挺直腰杆指责她演技不够却得奖,只能灰溜溜地给她让道儿,看着她和纪修文花式秀恩爱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