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偏执反派收割机 第93章

作者:采舟伴月 标签: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锁骨处有个一指宽的缝隙,她不能再穿寝衣,锁骨会被看见。

  过了会儿,尤许说:“好了。”

  殷洵转过来,看见她还是穿着白日的衣裙,没说什么,只当尤许方才又在故意逗他。

  尤许一夜难眠,虽然平躺着一动不动,但殷洵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远远地轻问道:“师父,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头在口中转了又转,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不知为何,就是有些睡不着,不如你给我念念剑谱罢。”

  那本她曾经常给他念的地摊剑谱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他时常会翻开那本书,书的边页都磨得毛边了。

  殷洵拿起放在床头的那本书,缓缓地念了起来。

  尤许眼眶涩得生疼,她太害怕离别,也不敢面对,特别是对他。

  她拔下头上的梨花玉簪,看向床的墙边。

  屋内回荡低沉清润的声音未曾断绝,她努力地想听清每个字音,却越来越听不清,身体越发沉重,视线也变得模糊。

  天光破晓之时,晨曦落入院子,屋内的蜡烛燃尽熄灭,一缕青烟似断了的命线。

  “师父?”殷洵坐在自己床边念了一夜书,嗓子微微发哑。

  没听见回音,他以为尤许睡着了,想着趁她睡时,再去看她一眼,便起身,轻声行至她的床边。

  “师父!”

  殷洵蓦然睁大了眼,眼眸一缩,指尖发颤地触及她的脸颊。

  她没了气息,整张脸上都布满了裂痕。

  浑身血液瞬间冰冷凝固,殷洵顿在原地好半晌,发现她脸上落了水滴,他小心地抬手帮她擦拭,却发现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他后知后觉地抬手碰到自己眼下,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殷洵跪在地上,俯身将她搂入怀中,一支玉簪从她手间滑落,他愣了愣,伸手捡起,刚好抬眼看到床头的墙角边刻着几句话——

  -殷洵,我一直喜欢你

  -每一次,我都是为你而来

  -下一次,我也一定会来寻你

  -所以别怕,也别——

  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力气用尽,字愈发模糊,也没能刻完。

  冷寂的屋内响起诡异突兀的笑声,似哭似笑,嘶哑声哽碎于喉间。

  “滴答,滴答。”

  他抵在眉骨的指间渗出了血,道道鲜红流过脸庞,滴落于地。

  世间极苦,却少有人悲极泣血。

  ——

  钟灵山上出了一个无人不知的疯子,白日会疯疯癫癫地跑下山,见到穿白裙的女子,便会跟其身后,不断念念着:“师父,师父......”

  到了傍晚,他会换上一身白衣,回到山上,魔怔般地对着一具瓷碎的身体声声呢喃。

  ......

  众人打不过他,只见他远远跟在白衣女子身后,又未做出格之事,便不再管他,只把他当做疯子看待,以及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话。

  “啧啧,威风震慑两道的大魔王却是疯了,当真可笑。”

  “还不是手下冤魂太多,遭了报应。”

  听着他人的议论声,有个弟子看向旁边坐在轮椅上的樊言之,低声问:“谷主料事如神,殷洵当真如你所言,彻底崩溃了。”

  经过数次失败,樊言之等人发现以正道之力,不足以除掉殷洵,于是他们联合了魔渊的人,毕竟不是所有的魔都愿意承认殷洵为王,他身上可有一半正道的血。

  非正非邪,非人非魔,这样的残次品死不足惜。

  魔渊深处有一只八足大妖擅长塑身,人身魔身皆可塑,但是要想能寄放魂魄,须得魔釉来塑,魔釉稀罕,千百年来仅寻到一块,便用此魔釉塑造了尤许之身。

  魔釉塑造出来的人,可以完美的复制一切,包括外貌声音以及神态,但它有两个极大的不足,一是烧魂,要想躯体行动,会消耗魂魄,二是躯体容器有损耗殆尽的时候。

  其实尤许的躯体早已做好,只是难寻与尤许像似的魂魄,樊言之通过推演测算,用了十余年才找到一具勉强匹配得上的,也刚好那人想找殷洵报仇,哪怕只有十日,哪怕会魂飞魄散,她依旧答应下来。

  樊言之当然没有指望她借着尤许的模样杀死殷洵,他是等躯体损耗废掉。

  失而复得再失去,足以作为最后一根被压倒的稻草,让殷洵崩溃。

  樊言之看向殷洵疯癫离去的背影,说道:“时机到了,傍晚到钟灵山山脚下等他。”

  殷洵晨时疯魔,傍晚清醒,待日头落下,他换上白衣,束好散发,往钟灵山走去。

  直至山脚下,他掌心涌出黑色魔气,凝成一把长剑,朝前方杀去。

  “你可想救她?”剑架颈脖,樊言之面不改色,轻描淡写地说。

  剑刃顿住,殷洵果然停住了手,阴鸷的眼底藏不住希冀,“如何救?”

  樊言之身旁的弟子不由得面露惊愕,因为殷洵问的不是“我为何信你?”,“凭你便能救她?”,“你拿什么救她?”之类的话。

  他只问如何救。

  说明他明知是陷阱,为了那零星的期许,哪怕下面满是钢铁荆棘,他也毫不犹豫往下跳。

  那个弟子都忍不住叹了叹,世上竟有如此疯痴之人。

  一切皆在预料之内,樊言之说道:“一命换一命,冥界有通阳井,也有彼岸花,你可带她去寻生机,我为你打开通往冥界的路。”

  通天命者,亦能通地狱,以寿命为祭,身损魂散,不入轮回。

  这是他们家族的责任和结局,他是最后一个,从此再无天机者。

  殷洵上山将尤许的身躯抱下山,对樊言之说:“开始。”

  樊言之隔空画了一个门阵,而后对自己下了诅咒,化成一滩血水融入门阵中,霎时间血光冲天,空间发生扭曲,出现一个漆黑的空洞。

  殷洵抱着尤许,片刻未停,直接踏入漆黑的空洞中。

  不多时,空洞消失。

  ......

  冥界满地黄沙,阴风呼啸,天空昏暗低沉,到处是无声的死寂。

  前面有一条如墨暗黑的冥河,无波无澜,平面如镜。

  殷洵行至河边,河面上没有倒影,水底浮现无数个漆黑阴气的鬼脸,对着他张牙舞爪,兴奋至极。

  恰在此时,不知从哪里飘来几个神情木然的鬼魂,河边忽然出现一条木船,船上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瘦骨嶙峋的老婆子。

  那些鬼魂坐上了船,垂着头的老婆子注意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殷洵,她无眼无鼻无嘴,却能发出声音:“活人不得渡船,你从哪来便从哪回,否则死路一条.......”

  她的声音逐渐飘远,船也消失了。

  殷洵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将她抱得高些,便抬脚迈入河里,顿时间脚下发出“呲呲”皮肉被烧焦的声音。

  他附近的水愈发浓黑,河里的鬼怪皆向他涌去,贪婪的撕扯他的皮肉,吮吸他的血骨。

  行至河中,他膝盖以下没了血肉,过到岸边,他的大腿以下只有森寒白骨。

  他用法力强撑身体,抱紧她,执着前行。

  死气沉沉的地方搜刮着一切活物的气息,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呼啸的阴风卷起黄沙,无形地扭曲成利刃,剐在他的身上,很快,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出现道道血痕,鲜红的血花,血色的足迹皆被黄沙覆盖。

  冥界是前世今生相通之地,从他渡过冥河之后,无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为了一人走向世界,他是段珉;

  为了一人剖开心脏,他是申玦;

  为了一人挣扎苦海,他是闻术;

  为了一人割尾化沫,他是于祀;

  为了一人圈地为牢,他是殷洵。

  这些人都是他,为的这一人,爱的这一人也都是尤许。

  原来,他们已经相爱了这么久。

  而此刻,怀中的她如陶瓷般裂出更多的缝隙,从指尖开始化成细沙往下落。

  殷洵颤着手,慌乱无措地想要接住那些沙。

  与此同时,出现了一位黑衣男子,他右手腕上挂着锁链,左手上拿着一块阴牌。

  殷洵抬眼看向他,连忙出声问:“通阳井和彼岸花在何处?”

  黑无常淡淡看他:“此处没有三生石奈何桥,更没有通阳井和彼岸花。”

  殷洵跪地垂首,祈求道:“求您救她。”

  “活人不该来此。”

  “我救不了她,”黑无常冷淡道,“也救不了你。”

  更多细沙从她衣裳里滑落,殷洵面色煞白,浑身发颤,眼眶通红。

  很快,尤许已不成人形,化作流沙往下坠入黄沙中,衣料迅速干瘪。

  殷洵疯狂地抓住那些流沙,细沙从指间滑落,一切仅是徒劳,他哑声艰涩道:“尤许,你说下一次再来寻我。”

  “别忘了。”

  “别再骗我......”

  话音未落,他身形粉碎,化作齑粉随风消散。

  一切归于黄沙,仿佛那二人从未出现过。

  有无数的故事都葬在这无边的黄沙之下,有何稀奇。

  黑无常无甚表情,指尖一抬,手腕上的锁链飞了出去,而锁链像是寻不到方向,打了两个弯,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黑无常不会救人,也没闲心欣赏生死悲事,他不过公事公办来此索魂,不过此次为何不行?

  他点了下阴牌,再次确定是这里没错,只好掐指算了算。

  过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