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秦 第20章

作者:春溪笛晓 标签: 爽文 种田 穿越重生

  尉缭:我看懂了!公子在下好大一盘棋!

  扶苏:?

第18章 分别

  一大早,扶苏听着雨醒来,舒展一下筋骨才到三人平时雨天练剑的地方。

  张良和李由早到了,正拔出剑在那里比划。经过半年的切磋和较劲,两个人的剑法都大有提升,扶苏看了一会,叫人把自己的琴搬出来,和着雨声给他们弹琴助兴。

  雨声淅沥,琴声淙淙。

  两人听见琴声,都没停下,只是出剑比刚才和缓了些,不像在撕斗,倒像在舞剑。

  一曲罢,张良与李由停了下来。

  张良把剑交给从人,对扶苏说:“换一下。”

  扶苏把琴让给张良,拔出了自己的剑。

  张良弹的琴曲激越高昂,仿佛把屋外的雨都带急了,原本小小的雨珠成了豆粒大小,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檐。

  扶苏与李由对练,两个人的年纪差摆在那里,使的剑法自然有些跟不上张良的曲子。李由全程都收敛着出招当陪练,扶苏也没着急,稳稳当当地和李由比划着。

  许是因为突然来了一场雨,一会可能没法出去,三个人轮流弹琴兼练剑的时间比平日里要长些。

  到谁都懒得动指头了,扶苏才表示该停了。

  云阳县早已入秋,有雨其实挺寻常,不过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突然,这才叫人感到不太习惯。

  扶苏和张良一起坐到檐下一起看雨,只见雨势又从大转小,把整个庭院变得朦朦胧胧。

  “我的《八骏图》画好了。”张良与扶苏坐了一会,突然开了口。

  “我的也画好了。”扶苏应道。

  张良又叫人把琴抱了出来,对扶苏说:“画《八骏图》的时候,我忽然有了灵感,写了首《奔马曲》。”

  张良坐下弹琴。

  琴音自他手底倾泻而出。

  曲首平静之中逐渐有了喧嚣之意,宛如青青草原之上有马群由远而近地奔来;到曲中孤峰突起,宛如万马奔腾;转到曲末,天地倏然一静,宛如万马齐喑。

  这曲子乍一听像是在描述马群的来去,细品之下,又像是在讲述人间的兴衰起落。

  扶苏夸道:“好曲子。”

  “听会了吗?”张良转头看扶苏。

  他气质清隽,相貌俊秀,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剑法卓绝,更重要的是他临危不乱、遇事不慌,行事又洒脱坦然。

  和这样一个人相处过后,很难不喜欢他。

  巧的是,扶苏也有着相仿的特质。

  在云阳县住了小半年,张良时常在想,要是他家不是五世相韩,扶苏不是秦王之子,他们兴许会成为世间最要好的朋友,因为他们能了解彼此所有的想法,能与彼此分享所有的感悟与乐趣。

  只可惜人不可能选择自己如何出生。

  即便如此,张良也觉得他们应该已经算是朋友。

  如果他不当扶苏是朋友,他会选择找机会杀了扶苏,绝不让敌国多一个明显有明君资质的未来储君;而扶苏,应该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因为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们了解彼此了。

  张良注视着扶苏。

  扶苏没有直接回答张良的问题,而是叫人把自己的琴也搬出来。

  他轻轻抬手,试着把张良的《奔马曲》弹了出来,第一遍,他弹得有些磕磕绊绊,弹着弹着,外面下了一早上的雨渐渐停了,四周只余下琤琮琴声。

  在扶苏弹第二遍的时候,张良的琴声加了进去,明明是初次合奏,两个人的琴音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曲中那一段听着竟真有千军万马之势。

  一曲终了,两个人久久无言。

  兴许是因为已经太了解彼此,所以有些话哪怕没说出口,彼此间也已知道对方的决定。

  张良道:“既然都画好了,我们得把画拿出来好好比比。”

  扶苏没意见,命人去自己书房取画。

  张良自也命人去把自己的画取了来。

  两幅画并排在书案上摊开。

  张良画的是八匹高大的骏马,它们形态各异,动作不一,但都栩栩如生,瞧着像是要从画中跑出来一样。

  很难想象这样一幅画,竟然是张良在短短三日内画出来的,在这期间他甚至还有感而发写了首琴曲!

  扶苏的画却掺杂了更多传说内容,据传穆王八骏之中有一匹叫奔霄,可以夜行千里;有一匹叫翻羽,跑起来可以比飞鸟还高;还有一匹叫扶翼,身上长着肉翅……总之,每一匹马都格外神异。

  扶苏在画中把这些神之又神的描述都画了出来,不管是马的神态还是它们的身形都画得细致又漂亮,瞧着让人很想逮一匹当自己的坐骑。

  张良看完了,忍不住道:“你话得像是亲眼见过一样,难道你梦里的仙人还带你去瞧过它们?”

  扶苏莞尔:“是。”

  他确实见过类似的马,名字虽不同,外在看起来却差不离。倘若把他师父当“仙人”的话,这些东西确实都是“仙人”带他见过的。

  仙人授梦之事说多了,连扶苏也有些怀疑那些记忆是否是一场梦,毕竟他如今修为全无,也无法继续修炼,和普通人相差不远。

  他比别人多的,也只有那么一场漫长的“梦”而已。

  不过扶苏答得干脆,张良反倒觉得他在开玩笑。

  两个人叫上其他人赏了画,被他们逮来的“评委”各有看法,有的觉得张良画得更好,线条鲜明有力;有的觉得扶苏的画极具想象力,瞧着叫人心向神往。

  如此评议了一轮,也没分出个高下来,扶苏和张良也不在意,决定交换画作,往后各自留着对方的画。

  扶苏又叫人学着装裱画作,把他和张良的两幅《八骏图》好好装裱起来。

  如此忙碌几日,云阳县正式迎来了忙碌的秋收。

  在秋收开始之前,明眼人都已经看出学田和庄子上的田地明显会大丰收,但是等割下地里的庄稼、单独把粮食弄下来一看,不少人都被震住了:都是一样去种,施用了粪肥的田地明显产量要高出一大截!

  虽然粮食还没晒干,算不准最后能入库的有多少,但是已经能明显看出,人家的产量至少比他们高两三倍!

  也就是说,能养活五口人的地,人家至少能养活十口人!

  张良等人跟着扶苏一起去看庄户们满脸喜悦地称粮食。

  结果一出来,所有人对扶苏所说的“仙人授梦”之事越发信服,回到家更是让自家孩子平时盯紧自己负责养的耕牛,看到牛粪必须第一时间捡回家!

  多捡一坨牛粪,来年可能就能多一斗米啊!

  有些早就相信扶苏的,已经准备和别庄的庄户们一样在收割完庄稼之后就往田里施粪肥,种些耐储存或者易腌制的蔬菜好过冬。

  只要地力跟得上,撒些菜种又不费事,哪怕吃不完,猪也可以吃的。

  至于要再犁一遍地,那就更简单了,不是有公子给他们做的新犁吗?

  一时间,云阳县的百姓们都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收割的收割,犁地的犁地,播种的播种,整个云阳县好不热闹。

  扶苏对收成翻倍的结果并不意外,不是粪肥的用处特别大,而是原产量的基数太小。

  基数只有那么一点点,田地的肥力上去后可不就产量翻倍吗?

  至于产量往后还能不能再往上提,现在暂且不用去思考,慢慢来就好。

  扶苏和张良他们在田间走了数日,回到别庄后怀德来报说两幅《八骏图》装裱好了。

  扶苏招呼张良:“我们去看看。”

  张良自是不会拒绝,随着扶苏一同去看画。

  装裱以后,两幅画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了。

  张良立在画前,回想起这半年来的种种:这半年来,他们没怎么讨论天下大势,只读书、练剑、弹琴,偶尔兴起,也会在绢帛上作画,每日都过得很快活。

  只是快活的日子总是要过去的。

  他们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并且不会为什么人改变。

  张良又细细地把扶苏画的《八骏图》看了一遍,抬手缓缓将画轴卷了起来。

  等整幅画卷成了轻巧的圆筒装,张良才转头对扶苏说:“我要走了。”

  他的语气很平常,像是在说“我晚上想吃烙饼”或者“我早上想多睡一会”一样。

  扶苏一顿,也平静地点头:“好。”他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张良说道:“明日一早吧,我夜里收拾一下,早上起来就走。”他立在原地看着扶苏,“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请到我家做客。”

  扶苏道:“好,我也想看看你养在家里的夜鸮。”

  夜鸮是张良养的一只鸟,眼睛很亮,羽毛很蓬松,能在树上倒悬,瞧着挺可爱,吃起肉来却很凶。

  扶苏曾听张良说起过它,说是担心这傻鸟见他不在家中自己飞走了,从小养在家里的鸟儿那么傻,到了外面可能活不过三天。

  两个人稀松平常地聊了几句,便没再多说什么话别的话。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张良就收拾好行囊走出别庄。

  扶苏和李由一起到门口送他。

  张良登上马车,洒然笑道:“你们不必再送,我自去便可。”

  扶苏点头,目送张良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远。

  直至马车消失不见,扶苏才和李由一同转身折返。

  李由有些忧心地看着扶苏,却不知该怎么劝慰。

  扶苏太聪明,学什么都很容易,所以有时候很多人都跟不上他的想法。即便有人跟得上,很可能也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敢和他平起平坐地讨论问题。

  张良不一样,张良他和扶苏几乎都有过目不忘之能,两个人志趣相投、才智相仿,哪怕只是坐着闲谈,心中也是欢畅的。

  接下来几日,李由都格外关注扶苏。

  张良走了,扶苏只偶尔会错口说一句“张兄,你看这个”,每到这时候扶苏看起来才有些落寞,其他时候倒是一切如常。

  李由写信回咸阳时,给李斯提了一句:“张良去后公子一切都好,只是比过去几个月安静许多。”

  事实上在张良到来前扶苏也是这样安静,大多时候都一个人默默地看书,一个人默默地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