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几片残雪堆在上头。
姜雪宁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觉耳边上所有的声音都远了。姜雪蕙似乎又说了什么,可她都没有再听清楚。
不一时,又脚步声传来。
是姜雪蕙想父亲已经去接姜雪宁回来,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回府,料想她的性子该是不想在母亲这里看见自己的,是以找了个机会从孟氏这里告辞出来。
可她没想到,才出院落,竟就看见了站在墙下的姜雪宁。
面对着面的那个瞬间,姜雪蕙竟觉得那张半掩在黑暗中的俏丽面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白,好似皎月下一朵霜花。
然而事实是,姜雪宁竟冲她笑了一笑。
她看见她转过身要走。
也不知为什么竟觉一阵不安,不由出声,讷讷地唤住了她:“妹妹。”
姜雪宁停步,回眸看她:“有事吗?”
“不,也没有什么事……”
平日也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姜雪蕙,这时竟也感觉到了词穷,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久,才慢慢道:“殿下也很想念你,问了我好几回,年节时也赏下了不少东西,我让人都放到了你房中。”
姜雪宁眨了眨眼,想起了沈芷衣,无声地一笑,淡淡回道:“知道了。”
夜深人静,整座京城都要渐渐沉入梦乡。
然而随着谢危一行人的归来,却有无数人从噩梦中惊醒。
消息很快传进了宫中。
萧太后年纪渐渐大了,觉也开始少起来,正同跪坐在旁边为她抄写经文的萧姝说着长公主去和亲的事:“芷衣哪里知道什么轻重?看这模样分明是要与我起嫌隙,嘴上虽然不说,却连一向亲厚的皇兄都不搭理了。只是家国大事,又岂能容她一个小姑娘使性子?”
燕氏倒了,军中不稳。
匈奴那一起子茹毛饮血的蛮夷自然虎视眈眈。
然而偌大一个大乾朝,除了燕氏之外,怎么可能找不出半个能替代燕牧的将帅之才?只不过需要花些时间罢了。
先答应下他们和亲之请,便是权宜之计。
待得燕氏的空缺为新的将帅之才填补上,自然便可重新将匈奴据于雁门关外,使这帮蛮夷重新对大乾俯首称臣。
萧姝自来在大族之中,家国之事耳濡目染,也知道几分轻重。
只是听萧太后如此说,不免心有戚戚。
她停下了抄写经文的笔,迟疑了一下,才道:“可殿下到底也是您的亲骨肉,此一去,大漠荒远,蛮夷凶横,却不知何时能回来了。”
萧太后竟笑了一声,眼角也拉出了几条笑纹,难得是副慈和的面容。
可越慈和,眼底的冷酷也越清晰。
她斜靠在那贵妃榻上,波澜不惊地道:“有句话叫‘天家无父子’,姝儿啊,你将来也是要进天家的人,该记个清楚的。”
萧姝心头先是一凛,紧接着却又听出了萧太后言下之意,难得也微微紧张了几分。
只是转念一想,却不免覆上些许阴霾。
她道:“看临淄王殿下的模样,却是更中意那姜雪蕙一些。”
萧太后一摆手,胸有成竹得很,只道:“你放心,有哀家在。”
有太后的保证,按理说万无一失。
可萧姝却并非会提前高兴的人,在事情没有落定之前,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是以她并未露出多少喜色,只是面带笑意地谢过了姑母。
伺候的宫人眼看时辰不早,便欲扶太后去就寝。
可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太监总管满脸喜色地朝着寝殿这边跑来:“让开让开,有好消息,有天大的好消息啊!”
萧太后不由停下,倒是有些诧异地挑了眉,朝着门口望去,问道:“什么好消息?”
萧姝也十分好奇。
那太监跑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往地上磕了个头,一张脸都要笑出花来了:“启禀太后娘娘,国公爷半个时辰前已经回了京城,安然无恙,大获全胜!方才特着人递话进来,给您报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是二十年前没了音信的定非世子回来了!人还活着!好好儿的呢!”
定、非……
萧太后整个人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响,人站在殿上,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没有立住,恍恍惚惚地问:“你说什么?”
那太监还当她是太高兴了,换了更大更清楚的声音道:“回来了!国公爷嫡亲的血脉,圣上昔年的救命恩人,定非世子啊,全头全尾地回来了!哎哟,听人说不仅和公爷年轻时长得很像,也很像当年的燕夫人呢!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俊俏得很!”
萧太后眼皮狂跳,竟觉得眼前开始发黑。
她脚底下发虚,往后退了有好几步。
手抬起来,刚想要说点什么,却是面色惨白,“咚”地一声,倒头就栽了下去!
阖宫上下全都吓住了,愣了一下,才大呼小叫地喊起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萧姝心神也是大乱,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她身边的萧太后栽倒下去,却不知怎么忘了伸手去扶上一扶,眼看着众人七手八脚模样,她站在一旁,面上神情也是有点不敢置信地恍惚。
活着……
那身具萧燕两世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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